六.蝼蚁尚挣扎
“她不是伊戈的爱人？！”
莱特感到手脚渐渐冰冷僵硬，变得不听使唤，脸色煞白。
“她已经被封印近百年了，你认为伊戈也活了一百岁啦？”老镇长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本就不利索的手脚更加僵硬了。
“镇长，难道您也没办法了吗？”肯恩望着身后哆哆嗦嗦的几个守卫不安地问道，饶是他体魄强健肌肉虬结，也受不住刺骨透心的寒气。
“有个屁办法！我就是个半只脚进棺材的糟老头！你以为我是什么隐世不出的高人？”老镇长吹胡子瞪眼，脚下却不停。
而首当其冲的冬夜早已面如白纸，双唇毫无血色。那白烟扑面而来，渗进骨头里。他死死咬着唇半跪在地，筛糠似地抖着！绝不能屈服！冬夜的眼里闪出点点星光。
“如果是以前我说不定会欣赏你的骨气，但现在的我只想扼杀你！”安娜只有眼白的双眼燃着幽白的火光，一脸冰霜，“阴影之握！”
白烟转眼幻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稍一停滞便恶狠狠握了下去。
似乎要将冬夜捏作齑粉，甚至能听到骨碎声。
然而这不过是众人眼中的情景，实际上冬夜承受着痛苦的并非是身体，而是摇摇欲熄的灵魂之火。
巨掌毫无阻碍地攥紧，冬夜一脸痛苦，身上开始泛出青白色，渐渐被冰霜覆盖。
“镇长！不好了，那小子快撑不住了！”莱特试图冲上前帮冬夜一把，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冻风直接将他的双脚冻在地上。
“别喊了！”镇长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晶覆盖，像是应证他手无缚鸡之力，他哀嚎一声，“你没看见老头子我也快不行了吗！”
快入土的人会有这么精气充沛吗？肯恩不由暗自纳闷。来不及多想，他爆喝一声，随即迸发出耀眼的红光，那身肌肉犹如被烧得通红的铁锭，嗤嗤冒着热气。“邪灵！看老子的爆炎斩！”
一团火焰撞向半空中的安娜，不知从哪来拿出来的巨剑高高举过头顶，随着一声厉喝，势如破竹地兜头劈下。
“火，我讨厌热！”巨剑在地上犁出一道两米来宽的剑气沟壑，砸起的尘埃顿时笼罩住整个教堂废墟。未等肯恩松口气，尘烟里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怒气。
“不好！快回来！”镇长跳脚高叫。“什么？”肯恩只来得及回头一望，一道乳白色光一闪而逝，原地只剩下一具冰雕，冰雕里那柄巨剑仍跃动着火焰，而肯恩眼中满是迷茫。
“肯恩！”莱特痛呼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径直冲进还未消散的灰尘中，乳白色光一翻，也被冻成冰雕的莱特像只皮球一样翻滚着撞上墙脚，倒在飞尘里。
“所以说，肯恩白银级别的元素剑士都被搞定了，你一个青铜战士还上去凑什么热闹啊！”镇长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却也无能为力。
挥舞着乳白色光鞭的安娜从灰尘里飞出，光鞭向着残留的镇长和几个守卫身上抽去。
出乎意料的是镇长竟然一个飞跃避开了光鞭，而可怜的守卫则老老实实被冻成冰雕。
“哎哎哎哟，我的老腰，哎呦，又闪到了！”飞到屋顶上的镇长还没摆好姿态，立刻跪倒，一手捂着腰痛苦哀嚎。
呃，说好的高手风范呢？这肯定是冰雕们的集体心声。
已经被阴影之握死死攥住灵魂的冬夜此时早已形同死尸，双眼紧闭，面色惨白灰败，半跪的躯体甚至有些萎缩！
“为了庆祝我的回归，你们的灵魂我就收下了。”安娜理所应当地宣告着所有权，惨白的脸上波澜不惊，缓缓飘向冬夜，“少年，作为我的第一份食物，你的灵魂一定会是最美味的。”她的脸上泛出诡异的红晕。
像是抽取一张纸般轻巧，她的手捏住冬夜头顶飘散出来的一丝丝灵光，一点点往外拉！冬夜顿时尖声惨叫，如同落入滚烫岩浆中垂死挣扎扑腾着，面色赤红，汗水簌簌下落，地上眨眼便积了一滩，扭曲的脸上双眼瞳孔缩小得只剩豆大！然而，冬夜的嘴角又微微翘起了。
“对不起，我骗你的。”冬夜生生将哀嚎咽下，虚弱地笑着，尽管汗如雨下，尽管身体筛糠似地颤抖着，尽管那笑在扭曲的脸上比哭还要难看。
但他确实笑了。下一刻安娜痛苦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小镇。
那一丝丝灵光如同点燃的导线，火花沿着灵光迅速钻进安娜的手中，“在滚烫的···地狱岩浆中···苦苦挣扎的···灵魂啊···”冬夜断断续续颤抖的声音平静而痛苦，随着火花开始燃烧，“那份不甘和痛苦···我将背负···以此等价交换···给予我的敌人···最为沉痛的打击！”
那只惨白的手瞬间如同烙铁般通红，从内向外燃烧着的火顺着手臂向安娜的身躯迅速蔓延！“你在做什么？！你这样只不过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安娜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惊慌之色，一边痛苦尖叫着一边挥舞着另一只手中的光鞭，企图用阴寒之气冻结火焰。然而火光一闪，由红转蓝，火势一壮，将阴寒之气吞噬殆尽。
火光烧到肩膀处突然黯淡下来，安娜冷着脸将燃着的右手一把扯下，丢到地上，不一会手臂便烧做一堆灰烬。而冬夜却已经倒在地上抽搐着，强忍着将脑袋劈开的欲望，双眼瞪大如铜铃，紧咬的唇死死压住嚎叫。
“就···就差一点啊···可恶···”冬夜的不甘在安娜眼中不过是死鱼临死前的挣扎。她已经恢复死人般面无表情，“可怜，你的灵魂甚至连多燃烧一下都不能，这么脆弱的灵魂还是干脆一点交给我吧。”
“呵呵···蝼蚁尚且偷生···我···怎么能不挣扎一下···”冬夜的手指在泥土中深深地抠出一道道深痕，勉强抬起头咧嘴道，“万一···成功了呢？”
安娜脸上显出古怪的笑意，“那你可以安息了，能让我断掉一只手，也算是成功了。”
她的笑陡然凝住了！
一团黑雾从断臂处汩汩外冒，眨眼间将她笼罩住。
一张巨大的脸迅速形成，桀桀怪笑着，瘦如骷髅的脸上满是得意，“可惜啦！亲爱的安娜小姐！你以为本大爷为何会好心帮助你脱离羽梭和时光之泪？你以为凭你特殊的蛊惑之力让可怜的伊戈先生为你解封，会不需要借助本大爷的力量吗？羽梭会失效、时光之泪会这么轻易就被这菜鸟仿制的极光打破，这一切都是本大爷的功劳！”
恶魔得意地大笑，黑雾翻腾着，丁格的尸体上也腾起了一团黑雾，随即融入恶魔脸中。地上只剩一具干尸。
“你不过是个未成功的投影罢了，鲁斯图大公，”安娜很快便平静下来，冰冷的声音中充满嘲讽，“不然您也不会等我断了一只手才冒出来吧，大公阁下。”
“桀桀，是这样没错，刚脱身出来的你又受了伤，这可是抢夺你身上邪灵之力的最佳时刻啊，本大爷怎么会放过！”鲁斯图大公的恶魔脸笑得更加欢畅了，一切卑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褒奖。
“哼。”安娜冷哼一声，光鞭在黑雾里交织出乳白色的光球，抗拒着黑雾的侵蚀。滋滋作响。
恶魔那充满诱惑的声音缓缓响起“来吧，亲爱的安娜小姐，你应该放弃邪灵的身份，投到我们恶魔的阵营来，邪灵是没有办法战胜人类的，更不可能战胜恶魔。邪灵，应该成为恶魔力量的一部分，来吧，那份活着的执念与恶魔无尽的欲望是何等的般配啊。”
仿佛歌唱着一首献给婴孩的摇篮曲，安娜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动摇，乳白色的光球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不，不行。”安娜脸色更白了，摇摇欲坠的身体中绽出一道白光，一双大手向恶魔脸抓去。
“没用的，桀桀！”恶魔脸一下子散做黑雾，不一会又在另一处重新形成，“本大爷现在可是连灵魂都没有的，你的阴寒之握根本就对本大爷无效！”
但大手却转了个弯一把抓住了恶魔脸，大公哀嚎一声，黑雾被白光灼烧着化作一缕缕白烟飞散。“很遗憾，大公阁下，身为邪灵的我生前会一些净化术。”安娜显然也不好受，净化术对邪灵的效果要更加显著。
“该死的平心静气！本大爷的欲望之火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熄灭！”黑雾更加汹涌的侵蚀着白光。甚至一道血色射向安娜，“让本大爷看看你的执念吧！恶魔的低语！”
血色变幻成一面缓缓流转的光镜，安娜浑身一僵，双眼失神地望着那面光镜，脸上哀伤和欢喜不断变幻着。
黑雾和白光诡异的平静下来，一时僵持。
“咳咳！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这个老人家了？”
一个身影凌空飞下，一丝金光在他高举的手中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