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借轮回镜轮回凡尘之事吗?”将铭其实早就知道韶华心中在烦恼什么,是在乔安县结界外端华无意中透露的。他想让韶华自己说出来,可韶华不知为何避而不谈,那么只好由他来点明了。
韶华笑容僵住,想到:“为何将铭竟然知晓?此事连师父和端华都不知道呢。”
将铭道:“有些事,说出来反而会迎刃而解。”他伸手摄来茶壶,自顾自倒茶喝茶,摆出一副“说不说由你”的姿态。
韶华看他一杯茶慢慢悠悠喝了七八口还没喝净,眼神再没顾过自己,想了想,觉得将铭说得有道理,总憋在心里,烦恼会像滚雪球,越滚越大,还是说出来吧,或许将铭能开解开解他呢。
韶华说道:“我原来不知道轮回镜是这样的,”将铭侧头倾听,“我以为轮回也就过几世种田的日子,谁知道……”韶华声音拔高,“谁知道还要做男的!”
韶华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停了下来,理了理思绪,接着说:“其实做男的也没什么,可……还娶了妻,生了子!”她的意思是她一个快千年的藤妖,一心一意修仙,还从没和谁有过夫妻之实呢,这种事搁谁身上过得去呀?
她见将铭听到她说娶妻生子时眉毛不经意向上挑了挑,就没把她做村妇而且还嫁人生子的那一世说出来。
“有一世我做了个贼。”她叹息一声,语气无比委屈,“一直被人追杀。我怎么可能有做贼的潜质呢?何况这贼还背叛师门,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师父的!”
“我还做过水珠,做了一世的野草,这两世我太寂寞了,比我一个人呆在云榕山还寂寞,你……你能明白吗?永远呆在一个地方,无人理睬,好像会寂寞到天荒地老。”
说着说着,韶华倒像是在诉苦了。她将郁结许久的心事抒发出来,感觉心里畅快了许多,果然如将铭所说“迎刃而解了”。
心里好久没这么舒坦过,她见将铭还在喝茶,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喝光了,又想倒一杯却发现茶水已经没了。将铭将茶壶从她手上接过,注满水,托在手心里,一瞬间茶壶嘴上就飘起了蒸汽。
韶华见将铭一脸淡然,好像并没有要开解她的意思,有点耐不住性子了,“难道因为我在轮回镜里娶妻生子他不高兴了?”韶华心想。
这时菜上来了,五个小精灵一人托一个托盘缓缓飞进来,韶华见精灵在盘子的衬托下更显娇小,好心过去接盘子,却被精灵们一一灵巧闪过,待盘子都安稳摆上桌,精灵们向二人躬身告退,其间一句话也没说。
将铭递给她一双筷子,又夹了一筷形如鸡爪的菜放到她的碗里,“尝尝,龙筋凤爪也不及这个。”
韶华将”鸡爪“夹起来,仔细看了看,没看出是什么兽的爪子。
隔着筷子能感觉出肉质饱满软嫩,闻起来咸香中带着些清香,吃进嘴里才发现里面的骨头已经剔了出去。
“果真好吃!”韶华自己又夹了一个。
将铭一边看着她吃,一边给她夹菜,自己倒没怎么吃。韶华也不跟他客气,她恍惚记得以前也是这样。
“是妃宁的记忆吧。”韶华想,这念头一闪而过,便在这一桌美味的诱惑下掩盖过去了。
吃到一半,有人来禀说戎冶有要事与禀告将铭,请将铭到琉璃塔商议。
将铭放下筷子,对韶华说:“本来想饭后与你说说轮回镜的事,这下只能等到晚上了。”
他吩咐来报信的人留下陪韶华,又对韶华说:“吃完饭想去什么地方,让他带你去,天黑之前回宫。”他将自己随身佩戴的令牌给了韶华,便离开了。
将铭一走,韶华面对一桌子的菜,顿时觉得无味,又吃了几口,实在不想吃了,便让守在门外的魔卫带自己到街上随便逛逛,才逛了不到半个时辰,觉得无趣,便回了魔宫。
无聊之际想到二师姐姣婠的吩咐,便连通了二师姐给的联络玉蝉。玉蝉是活的,养在玉髓做的盒子里,吸食玉髓而生。
韶华告诉姣婠,青玉宝灯已经被她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让姣婠放心去寻找五师姐琼琚藏的宝贝,她则留在此地看守宝灯。
姣婠说不必看守,让韶华也出来寻找自家宝贝,韶华自然想尽理由留下来,一番推辞。
二师姐的笑声从玉蝉中传来,“小师妹,不想寻宝便守在那里吧,若五师妹找来你也可及时发觉,将宝灯转移。”
“谢谢二师姐。”“嗯,不用谢,”姣婠语气怪怪的,“放心吧,我会帮你在师父面前打掩护的,二师姐知道你前段时间在峰上憋坏了。”
“……”韶华这才懂了为什么春居峰众姐妹们都说二师姐人最好最善解人意。
与姣婠联络后,韶华将青玉宝灯拿出来,放在偏心殿的花瓶里。
“五师姐肯定想不到我会把东西藏在魔界,想到了也不怕,难道她还来魔宫里搜吗?”韶华想着想着,忍不住奸诈地笑了。
之后,韶华都在房间里打坐修炼,直到掌灯时分将铭回来。
将铭赶到琉璃塔时,戎冶刚刚派出去一队探子,见将铭回来,行了一个半膝礼,便直奔正事。
原来是仙界今早突然派兵下凡,在东北天山附近大肆搜查。据刚刚得来的消息,天山附近藏着最近风头正盛的妖首弭兆。
“君上,我们要不要掺和掺和,搅上一搅?”戎冶问。
“不必,现在还不是时候。”将铭想了想,又道:“密切主意天山之事,若弭兆有难,尽量不着痕迹地救他。”
“是。”戎冶又招来一队士兵,却不是魔卫,将将铭的吩咐传令下去。
又听得将铭道:“不过我看他也不至于这么没用,能统领妖族的人,一定不能弱。”
二人正商讨着妖族在弭兆的带领下复兴的事,忽觉一面墙后有陌生的呼吸声。
戎冶抬手一个手刀,隔着墙将那偷听之人劈倒,墙那边传来“啊”的一声。
自有手下将那贼人擒到二人面前。戎冶见其容貌,问道:“是你?为何你会在琉璃塔内?”
然后他向将铭解释道:“这是五十年前与天宸一同掉入魔河的狼妖。”
将铭面色凛然,琉璃塔乃魔族圣地,外人是绝不容许进入的,何况万狼王刚刚又偷听了他们讲话,将铭此时已动了杀心。
戎冶观其颜色,便知其意,手一挥,令人秘密处决万狼王。
万狼王大声求饶,忍着身上的伤痛,拼力挣扎。他毕竟曾为万狼之王,后来又经百年苦修,功力实在不弱,挣了几下便得脱身。
但他知眼前的两人实力强悍,他是逃不出琉璃塔的,便跪下求到:“魔君饶命!我私闯圣地,实乃死罪,可我实在不想就这么死了,请魔君饶我一命,我愿为魔君马首是瞻!”
将铭看都不看他一眼,戎冶再次挥手,一旁侍卫纷纷拔刀上前。
万狼王伏下身子,做臣服状,说道:“我知魔君曾为妖族太子,请您看在同源的份上,饶过我!”
他微微抬头去看魔君脸色,却见将铭一脸冷硬,一旁侍卫哪管他说些什么,已经将刀插入他的身体。
他忍痛继续说:“想我也曾万人之上,在妖族呼风唤雨,只是不忍见妖族逐渐没落,便好找众妖王联合共建天庭,承继上古妖族遗威,却因与其他妖王不合而落得此间下场,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如今死在太子手中,也算不得枉死了!”
万狼王有双明耳,自然之道将铭的软肋。
将铭果然脸色渐柔,却道:“你擅入我魔界圣地,确实死罪难逃。”说完,脸色又恢复冷硬。
万狼王吐出一大口鲜血,道:“魔界的事,自然魔君说了算,就如这里的妖族侍卫,魔君说他们是魔卫,谁又敢反驳一句呢?”说完忍不住咳起血来。
戎冶呵斥道:“大胆!你是在威胁君上吗?”
“不敢,”万狼王止住咳声,憋得脸色青紫,“我的命在太子手上,又有何能力威胁太子呢?”
将铭见万狼王身受重伤,仍思维敏锐,毅力惊人,倒是有些英雄气概,想到如今妖族能人稀少,这万狼王好歹算是一员猛将,便已消了杀他之心。
于是将铭说:“命可以留给你,但你擅入圣地,不能不罚。”
将铭对戎冶道:“把他丢进消魂窟。”又转头对万狼王说:“你若能从消魂窟里活着出来,再来见我。”
“谢太子。”
“嘭——”万狼王没料到,刚说完饶他一命的将铭竟亲自出手让他伤上加伤,他抬头向将铭投去惶惑的目光。
只听将铭冷言道:“你的称呼错了。”
万狼王低下头,颤抖着嘴唇,“谢君上。”
消魂窟而不是“销魂窟”,它是真正的消魂。万狼王能不能从里面活着出来,要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