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宸一惊,若真如天帝所言,这股兴风作浪、肆意妄为的妖军只是真正妖军中的其中一股,那么以他们的狂妄程度来看,这背后势力的威胁实在不容小觑。
天帝接着说:“东海龙王前日报奏,说是海上一仙山被妖物占领,仙山主人逃往他那求援,他便派人领了三百虾兵蟹将前去攻山,结果三百兵将全军覆没,进山之后死生不知。龙七太子请命前去探查这伙妖贼的深浅,结果竟连人也没看清就被打成重伤抛进了海里。”
天宸见天帝不再说了,便问:“仙山上的那些妖贼可是妖军的真正首领?“
天帝道:“据之前派去的探子查到的,正是如此,但是这其中疑点重重,怕是妖军的障眼法,正好你今日回来,便再去海上打探一番,看看到底是障眼法,还是真的如此。”
天宸立刻抱拳道是,天帝想到什么,便又嘱咐:“这事也不急,你可明日再去,今日你便回宫歇歇吧,你有一年没回去过了吧?”
“可下界战事紧要……”
“我会下令让冯畏休兵整顿,暂时拖住战况。”
这下天宸再无理由推搪,道了声“是”便下去了。
浩宸宫外,两排十六位仙婢婷婷站立,婉瑟神女一身正装,翘首以盼。
天宸远远看见自己宫门前的情景,立足不前。天宫中冷暖适宜的风吹起他羽冠上的羽毛。他看着那个在宫门前一脸期盼的女人,回想起幼时竹马绕青梅的情分,终于还是迈出了脚步。
婉瑟瞧见一身戎装的天宸,情不自禁跑近了几步,才想起身后那许多仙婢,稳住了步子,带着众人徐徐行礼。
天宸扶起婉瑟,看着她的妇人装扮,颇有些不自在地说:“婉儿何须多礼,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婉瑟见天宸对自己这般关心,顿时喜上眉头,握紧了天宸的手回答:“没有多久,比起夫君战场杀敌的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天宸听见“夫君”二字,心里更加不自在,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小的好朋友变成了床笫相伴的妻子这件事。慢慢抽回手,刚好瞥见宫门内映入眼帘的一片绿色,想是他不在的这些年,婉瑟对浩宸宫进行了一些整顿。
婉瑟自然是感受到了天宸的疏离,她埋头苦笑了一下,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从身后婢女手中接过酒杯,举至胸前道:“夫君为了战事多年未归,这一杯酒算是婉儿为你接风洗尘,请夫君饮下。”
天宸接过酒杯,这一杯清凉凉的酒水,让他想到了他出征离家婉瑟递给他的一杯当归酒,当时,婉瑟说那一杯酒她准备了很长时间,就知道总有一天会用上,她说,不盼君归,但求君念。
天宸一口饮尽杯中清酒,这次没有当归的味道,而是满口的桂花香气,和婉瑟惯用的桂花香粉一个味道。
婉瑟牵过天宸的手,拉着他将浩宸宫转了个遍,每到一处都会向天宸介绍她亲自布置的景,还会时不时地问他对此可还满意。
天宸对园林布景无甚兴趣,但见浩宸宫焕然一新,一改从前冷清,处处都透着热闹,也是非常喜欢。他刚从战场回来,身上的甲胄未脱,却渐渐地放松下来,由着婉瑟拉着他像小孩子一般炫耀她的成果。
二人正看得高兴,婉瑟突然低声惊呼,“哎呀!你瞧我多粗心,夫君戎马归来,定是身乏心疲,应该香汤沐浴以解疲乏,我怎能只顾着让你瞧这些东西。”
天宸刚要说没关系,婉瑟已经拉着他来到浴室。
“我早已为夫君备好热水,夫君且用。”说着她推开门,浴室内水汽袅袅,热气蒸腾,天宸被婉瑟推进浴室,呆呆的看着浴池中飘散的白雾,他回过神来时,婉瑟已经帮他脱下了战甲和外衣。
晨钟乍响,山鸟惊飞。春居峰上缓缓飘来轻柔而*的乐声。
春居殿前的四里广场上人头攒动,汉白玉砌阶的主月台上担当司仪的天宫司礼官念完了一长串的祭天长词,巨大的变种敲击震荡,整个春居峰笼罩在一片苏木的气氛之中。
各路参会仙家乘着各种飞行法器衣袂蹁跹从天而降,韶华坐在黑云之上看着这一番壮观的景象,转头向云疆建议道:
“师父,咱们要不要换个坐骑?”瞧瞧人家那拉风的神兽、仙剑,再瞅瞅他们脚底下这片黑乎乎的石头。韶华怀疑她师父迟迟不降落就是在犹豫要不要换一个飞行法器。
云疆强装镇定地俯视着四里广场,他有些后悔只带了黑云来,云榕山宝库里那只玉髓狮子可比这块黑叶子好太多了,若那狮子出场,定能羡煞一众仙家。
云疆想着想着,瞄到了趴在黑云上往下望的端华,韶华观察到他师父的目光,贼兮兮地笑了,端华的本体可是天地间唯一的五彩神龟,若他能屈就一下装一下坐骑,那今天的面子问题可就不愁啦。
端华蓦然觉得脊背发凉,他扭过头,见师父师姐都笑眯眯地盯着他,心里倏忽觉得不好,却又弄不明白哪里不好,摸摸头“嘿嘿”干笑两声,问道:“师父,我们下去吗?”
云疆再如何也不会让自家徒弟当坐骑的,收了目光,用一种淡漠的语调“嗯”了一声,这和淡漠的态度能让一个人显得高傲清冷,再加上微抬的下巴,那上仙的高贵冷艳范儿妥妥地衬托了出来。黑云慢悠悠地向下,所过之处残留下一片阴影。
因这次春居峰的比剑大会上来的仙客无人修为等级高过云疆,培桑居士便以上宾礼仪接待他们,将云疆的座位安排在培桑的左侧,与培桑并列于四里广场的上首中央。培桑右手侧后边坐着的是春居峰的下一任掌峰弟子蓬英,这次比剑大会虽是春居峰内部大比,蓬英座位首徒及掌门候选人却是不用参加的,因为蓬英的资历、修为,甚至是在峰中的威望已是除了培桑之外的第一人了。
韶华与端华坐在云疆身后,自从听说了蓬英的巾帼事迹,韶华便对她仰慕不已,一直想见见这位传闻中的女英豪,今日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心中的偶像,韶华便忍不住频频向她看去,之间蓬英穿一身水青色贴身百褶裙,外面套一件淡蓝色琵琶襟短衣,头发挽了个简单的随云髻,只在鬓边贴了一片粉翡银丝的垂丝海棠,脸上未施粉黛,却蛾眉朱唇,比化了妆还好看。
韶华越看越喜欢,她尤其喜欢蓬英的眉毛,那眉毛不浓不浅,像一把轻盈的小剑,眉尾又长又直,尾尖细长,让她整张脸都添了一股英气。
蓬英感受到韶华的视线,转过头来对着韶华微微一笑,韶华偷看被抓包,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回了一个笑。
这时候培桑也看过来,培桑一脸柔和,看着韶华的眼神带着探究的与审视,韶华被这眼神看得颇不自在,恭恭敬敬地向培桑点头行礼,培桑微微颔首,便把头转了回去,和一旁的蓬英小声说着话。
要让韶华形容一下比剑大会,那就是:没劲透了。她本身不喜欢打打杀杀,比试弟子的招式法术都大同小异,韶华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端华早在第二轮比试时就偷溜了,现在不知在哪逍遥呢。韶华有心开溜,可那个蓬英一直往她这儿看,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
比剑大会结束的时候,培桑歪着身子跟云疆说了句什么,云疆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头。
司礼官正在念结束语,云疆用传音入密之术跟韶华说:“小青藤,一会儿培桑居士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迟疑,师父会在这里看着你,注意不要生怯。”
韶华正在为比剑大会的结束而高兴,忽然听到她师父这么没头没脑的嘱咐,一时没反应过来。
司礼官已经退出了四里广场,培桑站起身说话,韶华还在思考她师父的意思,只听见了培桑说:“今日还有一件喜事,云疆上仙大弟子韶华资质慧佳,蒙上仙看重,培桑受上仙嘱托,特收韶华为入室弟子,趁此良机,向诸位仙家公布,并行拜师大礼。”
培桑话刚说完,蓬英手中出现一只托盘,上面放了一支水晶簪,站到培桑身侧,向着韶华道:“请小师妹受簪拜师。”
韶华已经傻眼了,她探询着看向云疆,云疆只冲她点点头。韶华呆呆地站起来,向台下走去,她只记得师父嘱咐她听培桑的话不要生怯,虽然脑子里一片疑问与纠结,她还是走了下去,跪在地上。
她听到培桑说:“我座下本有弟子六人,如今你入门,便是行七,日后学习生活,有不懂之处尽管去请教你的六位师姐。我春居峰规矩多,望你一一遵守,为师定会全心教导,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也要用心领会,克己敬学,为师不盼你日后名冠六界,只要你本分好学,尊长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