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白天总是特别的漫长,黑夜狂风犯的罪恶留下历历在目的狼藉。余栀跟白晟走在两边布满柳枝残叶的马路上,迎着日出走去,就好像刚刚战斗过的沙场,庄严而神圣。
空荡的街头路灯还没熄灭天就已经悄露光芒了,余栀往前走的时候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见过太阳是什么样子了,也忘了抬头看看天空原来是那么的湛蓝清澈,也忘了原来清晨的空气是这么干净清凉。
日出前还有淡淡的雾,气温还没升高,路上人烟稀少,余栀跟白晟没有目的地的走了好久,感觉浑身轻松,毫无困意,转角遇到晨跑的年轻人都忍不住打声招呼。
路过一家门口刚出锅的生煎包,白雾立刻逃散般消失在空气里。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身材微微发福,热情的招呼两人进来坐。还是早上五点左右,小店里客人络绎不绝,点完餐坐下后,两人都走的很累了,白晟自然地往前探了探身,伸出手帮余栀整理额前的刘海再把被风吹到前面的头发一缕的放到耳后。余栀可以感受到被他袖长的指间碰触的感觉,如蜻蜓点水。
“余栀,你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感到孤独呢。”白晟把粥端到余栀面前问道。
“以前会啊,但现在就不会这么想了。因为我觉得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会有喜欢的人吗?”
“前段时间在追一本日本杂志连载的治愈系漫画,就在想,我不是夏目,不会有一直等着我的小狐狸,我也没有《小王子》里会让小狐狸想起的金色小麦般的头发,相比他们我并不喜欢付出也从不依靠寻找,只认为现状这样,就挺好。”
白晟的头发长了不少,卷卷的参差不齐分在两边,额前的头发几乎盖过他浓密的睫毛上。余栀近看发觉他的眼睛比女生还要漂亮,明亮的眸子里藏着淡淡忧伤,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一看就陷了进去,余栀越看越羡慕。
在如今每个人都害怕被淘汰,拼了命努力生活的社会里,余栀觉得,好好享受一顿早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此刻,阴晴不定的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下雨,赶在它变成更大的暴雨之前余栀告别了白晟疾步走回家,到了门口翻遍了全身才发现自己找不到钥匙,八成是出门前走得急落在家里了。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给物业,面前的门突然开了,吓的余栀浑身颤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摔了。
余慕辰看到女儿外套里面穿着睡衣站在门口,问道:“一大清早的干嘛去了,还下着雨淋湿了没,快进来把衣服换了。”
“下去散了会步,就淋了点下雨。”余栀看着他的眼睛若无其事的走进屋从冰箱拿出一罐牛奶。
“昨天晚上台风挺大的,有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今早去了趟早市,这鱼啊肉啊我蹲人摊前精挑细选,可是新鲜了,特意过来做给你吃。先坐一会,我正给你煮你最喜欢的碗皮蛋瘦肉粥。”余慕辰兴致勃勃在厨房忙活开。
余栀很想告诉爸爸,我不需要你的特意,我已经能很好的照顾自己,可她不忍拒绝一个父亲的心。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窗外的雨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自己还是很喜欢雨天的,下了一天雨,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躺在被窝里感觉眼睛发酸,余栀已经很困了,可是一闭眼又睡不着。
“小栀啊,你别着急啊,我想着再做个拍黄瓜伴粥喝,结果调料不够了,我现在下楼买,顺便再给你买些吃的,很快回来。”
“冰箱里有很多吃的,都快放不下了。”
“没事没事,买了放家慢慢吃。”
说完就听见了关门声。
余栀穿着宽松的杏黄色连衣裙,胡乱的扎着个低马尾走到客厅只开了一小盏的灯,显得昏暗阴沉。窗外正下着倾盆大雨。自己沏了壶茶,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里。
没过一会,昏昏欲睡听到有人急促的敲门,睡眼惺忪的走过冰凉的瓷砖,直觉认为是爸爸忘拿了什么东西。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竟是白晟穿着透明雨衣气喘吁吁的站在眼前,余栀疑惑不解。
“你手机呢?”
“没电了,在充电啊。”
“刚都到家了,看到车里有串钥匙也许是你的,打你电话又关机,以为出什么事,白芷非跟着要来,结果车里没油了,站在路边打车淋死我了…”白晟像看透红尘般的叹了口气,把额前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股脑的甩到后面。
“那么…白芷呢?”
“对啊!白芷呢!完了,不会被我忘在出租车上了吧!”白晟回过神来惨叫,“完了完了完了….我又把白芷弄丢了…”
余栀抱着胳膊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不会吧,这也能丢?”
“逗你玩呢!”白芷举拿着被台风吹的散架的雨伞蹦跶着从上一层走下来,“他敢把我弄丢那就等着以命抵过吧”
进屋以后余栀找到吹风机递给白晟,帮他们把雨衣擦干挂在门口后又热了两杯牛奶。白芷披着毯子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有气无力的躺在沙发上,禁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万万没想到,原以为熬过了冬天,却冻死在了夏天。”
2005年的夏天来的很晚,尽管如此,它一定会来的。
余栀回到房间打开手机显示无数个未接来电,就在一分钟前还有一个。
“白芷白晟,你们换手机号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紧接着,余栀像疯了一般冲了出去,车水马龙前,雨水打湿了她的视线,侵蚀着这个姑娘瘦弱的身躯。她摇摇晃晃,她觉得自己像被恶鹰啄食的只剩下行尸走肉的骨架,尝着自己的血腥味啧啧发笑。
她觉得自己在坠落,在下沉,一点一点消逝在冰冷的海水里,投入鲨鱼柔软的腔腹。
急诊室门上的红灯亮的刺眼,气氛压抑的张嘴却出不了声。
胡悦芸靠在位置上瞥了一眼他们,冷笑了一声,说:“那丫头不会是怕的不敢来见我吧,今天真得好好跟她讲讲理,把她叫过来,我难道还吃了她不成。”
“阿姨,我跟您说过了,余栀一接到电话就跑了出去拉都拉不住晕倒在马路上,现在还没醒来,怎么见您?”白芷说道。
“呵,还有人帮她说话呢。我倒要看看那个扫把星究竟想把我们家折腾到什么样才甘心。”
“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啊,难道这怪余栀吗,这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看到。”白芷站了起来眼眸里几乎带着火药味。
“今天又刮台风又下雨,要不是为了这个有娘生没娘管的孩子,他会路上出车祸吗,意外?这种意外是可以避免发生的。”胡悦芸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更加阴沉。
一旁静坐的柏子仁忍不住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少说两句,这是医院!白芷,你坐下,毕竟是长辈。”说着站起来微微欠了个身,以示抱歉。“阿姨,这个事情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请全国最好的专家诊治,直到叔叔的伤病康复,期间所有产生的费用都由我们来支付。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还请您消消气,余栀毕竟是个孩子,这么说说确实不好。”
“这话听着还舒服。”
白芷微微张着嘴巴,柏子仁的一番话让自己觉得刚才的行为是多么不可理喻。
弥漫着浓浓消毒水味的病房里,余栀挣扎着睁开眼,可刺眼的灯光又让自己无力的昏睡过去。耳边不断的回响着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余慕辰先生的家属吗,这里是和静医院。余慕辰先生在早上八点十分的时候驾车行驶的过程中发生意外,与一辆货车相撞,左腿伤势严重,目前正在我院抢救,请家属速度前来。
白晟站在病床边看着护士给余栀清理伤口,紧张地问道:“她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醒?”
“摔倒擦破了点皮,防止感染清理完就可以了。”护士又拿来三袋葡萄糖,拿着针头握着余栀的手找青筋,“病人有些贫血,加上疲劳过度一定是没有充足的睡眠,挂完这三袋葡萄糖就没什么问题,睡饱就醒了,”说着指了指挂水架,“挂完这袋记得按铃叫我来换。”
“好,谢谢。”
暴雨好像要掩埋这座城市,路上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的水坑最浅的都已经到小腿了。
沙苑子一下车踩着“啪叽啪叽”响的人字拖风风火火的就往急症室跑。
“我一接到白芷的电话就赶了过来,裤子都没穿呢,”说着往下拉了拉当睡裙穿的超短连衣裙。
柏子仁松了一口气跟胡悦芸介绍道,“我朋友的父亲是国内有名的骨科大夫,还请您放心。”
“阿姨好,我爸前段时间去国外参加研讨会,现在已经赶最早的航班赶回来了,叔叔一定会很快好的。”
“你们别想这么简单就完事,后头的账我慢慢跟你算。”胡悦芸摆着一张脸恶狠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