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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阕 欢,共枕眠,梦里不知身是客 06 (船)(1 / 1)

侍君侧·美人归期,第十三阕欢,共枕眠,梦里不知身是客(船)

(2月会很忙很忙,于是也懒得预存了,把过年攒的存稿都丢上来让大家一次看过瘾,祝大家马年吉祥。爱睍莼璩

当然……坏处就是下一更要等比较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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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是胁迫,一方是利诱,众人又是惊惶又是迟疑,一时间竟拿不准主意,不想便是此时,突地有道身影推开人群冲出,奔至伏尧面前激动道,“先生!您……您是不是真能做出我家婆子的样子?”

这人在场村民都认得,正是住村子西北角的李大叔,打小便是孑然一身,好不容易才从山沟里捡回了个媳妇儿,才了了终身大事熹。

两口子夫妻情深,性子亦都老实巴交,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后代。李大叔四处求神拜佛,终于在四十岁那年求来了一子。可福兮祸之所伏,生产那日,李大婶遇上难产,拼尽力气将儿子生下,自己却撒手人寰。

李大叔为此悲痛欲绝,一直耿耿于怀,始终不肯原谅自己,认定是自己命里福薄,强求子嗣,才害得妻子殒命。若不是放不下嗷嗷待哺的幼子,恐怕早就跟着亡妻去了。

“自然。选”

伏尧笑道,“只是,我也并非神仙未卜先知,还得劳烦大叔描述一下大婶的相貌。”

“没……没问题!”

见这谪仙般的人物允诺,李大叔激动万分,当场便将亡妻的相貌指手画脚地形容起来,唯恐有半点疏漏。

他肚里没什么墨水,描述得也很含糊,毫无章法,然而伏尧却听得很认真,一边聆听,一边用柴刀在地上比划询问,待得确无纰漏之后,便讨了块好木头簌簌刻了起来。

这一次用的时间比之前要久,显然是用了更多心思,四围村民虽然有活儿在身,却也按捺不住这股好奇,耐着性子在旁边焦心等待。

兮予立在一旁,见伏尧专注雕刻的模样,眸底却流动丝丝忧悯。

所有人都见得他技艺如神,唯有她晓得他此时体力是如何虚弱,雕刻这样一尊木像需要透支多少心力,可她更知道,他要做的事,谁也阻拦不住。

她只能静静咬住樱唇,守在他身边,不时躬下身去,用衣袖轻轻拭去他额前鬓间冷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待刀锋将最后的瞳仁落上点睛一笔,顿时便有隔得近的人惊叫起来,“李……李大娘!真的是李大娘!”

而一直杵在身后观望的李大叔眼前早已一片水气氤氲,他对亡妻熟悉如斯,光是看轮廓便知晓对方何其神技,如今人像已成,隔着泪雾看去,更彷如见亡妻再世。

“像……真像……”

他颤着手地接过木雕,沧桑的面上终是老泪纵横,“老婆子,我这辈子对你不好,娶你娶得不够体面,死也让你死得那么委屈,连个画像也没有,孩子长大了,都不晓得你长什么样……”

他没什么钱,更没什么文化,孩子问他娘什么样子,他用尽力气指手画脚,孩子还是一脸迷茫,大眼对小眼,最后只能别过脸去,无语心酸。

“这下可好了,感谢老天送了位神仙来,让我们终于可以再见你一面……”

他用手背擦掉老泪,哽咽着吆喝自己正怯生生躲人堆里的小男孩儿,“小黑子,快过来!快来……看看你娘!”

兮予默然立在伏尧身旁,见得这一幕,不知道为何,鼻头眼眶,竟有些难忍的酸胀。

“怎么?”

忽地头顶有人低声问道,“你也……想起你娘了么?要不,我也给你做个?”

最后一句,有些轻,有些柔,竟透了丝宠溺的味道。

她一愣,心中生出些甜蜜,随即笑着摇头,“不必了,对比那个孩子,我已经够幸运了。我母亲的模样,她教导我安慰我甚至生我气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倒是你,竟会这种手艺活儿,将我吓了一跳,这可不像是一国……你做的事。”

她自觉失言,改口笑道,“瞧你这柴刀使得跟跳舞似的,没个好几年苦练可做不来

。”

“没什么。”

伏尧淡然一笑,目光透过那层薄薄的布,落在手持各色农具的村民身上,“我最狼狈的时候,他们的日子,我也过过,甚至,更苦。”

似有针尖往心尖一戳,她胸口有团肉疼了起来,为他这话背后透出的沧桑哀凉,也为她同时想起的一道身影。

十年前华祚遇刺后,王子伏尧疯癫三年流落在外,终被妻子薄萃寻回,二人患难相守,韬光养晦,待到最佳时机,才撼旗而起,一举重夺王权……

这种事,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想起呢?

可是,她的记性本便那般好,一旦知道了……便忘也忘不掉。

她咬唇陷入沉默,伏尧低头深深望她一眼,竟也没有继续搭话,一时间,气氛便有些微妙的寂寥。

恰好此时,那李大叔终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泪痕未干地便要过来拉人,“走!恩人回我屋里歇着去!”

红棠脸色青白相加,可又骇着伏尧的威仪,正跺脚寻思要如何破坏,不想伏尧却是一笑婉拒,“多谢大叔收留,只是我如今身无分文,还得再酬些路钱才好。”

李大叔一听便急了,“恩人您还要什么路钱,您要不嫌弃,我亲自驾车送您去,路上开销,我都包了!”

伏尧却笑着摆手,转身朝向面色各异的众人,“在下想借这手艺活儿讨些路钱,只是因身子不好,每日也只能做上三个,如今还剩下一个,十文钱出售,还有哪位乡亲愿买么?”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原本见得这陌生来客竟真的将过世的李大婶雕琢出来,不仅栩栩如生,神容鲜动更胜生前,不禁又是钦佩,又是羡慕,又是懊悔,又是遗憾。

而如今听得又有机会如李大叔般得见故人,顿时便有人按捺不住,欲要冲出争夺这最后一个名额,红棠脸色大变,正要再度搬出娘亲镇场,不想一个女声炸雷般响起,让她顿时愕在原地。

“我买!”这说话的不是别人,竟正是她一直仰仗的靠山——“活神仙”周氏本人。

原来不久前,周氏在丈夫的陪伴下恰好出诊回来,见这人群拥挤一处,一边困惑,一边默不吭声地凑了上来。

四围村民正大气不敢出地静候伏尧替李大婶刻像,谁也没注意到她来,是以她能一路安静地立在角落,将整个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暗自心惊。方才见得伏尧将最后一个名额抛出,她顿时便按捺不住,开口争夺。

只是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一声戏剧性地打破了原本的僵局,连周氏本人都来求木像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难道真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娘!”

在众人复杂而微妙的目光中,红棠气得脸都青了,她看出自己娘亲并不清楚状况,便冲上去小声将事情添油加柴地说了一遍。

她原本想让周氏改口替自己撑腰,不想周氏先是一愣,随后,竟狠狠地瞪她一眼,“臭丫头!你再这样胡作非为,你娘在这个村里就要待不下去了!”

而后,周氏便将她胳膊一甩,径直朝着伏尧走去,笑着一躬身,“不知高人在此,之前有失怠慢,还望高人不计前嫌,将这最后一个名额给了妇人吧。”

伏尧也不生气,轻笑道,“大娘说哪里话,之前承蒙照顾,晚辈这便为您雕刻。”

“不急,不急。”

周氏连连摆手,面上竟现出一丝异样的潮红,“先生身子未好,想来是要在村中多待几日,不如便先回妇人家继续住着,等身子调养好些了,再补上不迟。”

李大叔一听却急了,正要开口,伏尧又是摇首一笑,“大娘好意晚辈心领,只是已经叨扰了几日,也不好再继续待着,何况,我与娘子二人一起,总归……有些不便。”

他并未指明,周氏却已明了他言下何意,不由得又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才赔笑道,“也是,这样也好,只是若妇人想为先生送些药品调养什么的,还望莫要推辞。”

“自是不敢。”

伏尧笑笑,并未多言,转身揽起兮予纤腰朝她温柔一笑,她顿时心领意会,也依偎在他怀里,二人夫妇般如影随形,紧跟李大叔朝新的安置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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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他的身子有些凉,她知道是给累的,心疼之余,不知道是该夸他足智多谋,还是该怪他任性胡来,然而不得不承认,经历他今日一闹后,二人在村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那红棠估摸是被周氏所训,再也不敢上`门来挑衅,她总算是得了个清净。

只是待到了夜晚,新的困扰却又来临,让她芳心忐忑,手足无措。

原因便出在这“夫妇”之名上,为了欢迎他们小两口,李大叔特意将自己当年的婚房腾出,房中仅有一床一被,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必须跟伏尧共枕而眠。

她既与伏尧夫妇相称,总不好这个时候告诉主人要分房睡,何况李大叔家本便没几个房间。然而若真与某人睡在一起,少不了要肌肤相亲,鼻息相抵。

她自然不是讨厌与他一起,只是……

“不困?”

她僵在窗边心头小鹿乱撞,在床上静坐多时的伏尧终于不耐看来,见她紧攥衣角左右为难的娇羞情状,长眉立时挑了一挑。

“我……”

眼前人明明蒙着布条,她却觉得他的目光可怕得很,禁不住后退两步,“我……还是找李大叔再要床被子好了。”

她不解为何他夜里也不肯取下遮光的布条,可眼下却毫无追查的精力,一个拔腿正想开溜,不想背后动静传来,她还来不及回神,腰身便被人勾住,将她毫不客气地横抱起来。

“你这样……是在怕我?”

他似乎有些生气,嗓音沙哑而僵硬,她在他怀里惶恐得要死,吓得连连摇头。

“那就快睡!”

他又是一个皱眉,走至床边将她啪地抛下,她屁股碰着被褥,顿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疼?”

被她这般一嚷,他不禁愣了一愣,语气立时软了些。

“……疼。”

她其实并未摔着,只是被他架势吓的,可是突见他这般紧张,便似捉着了救命稻草,立马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差一点便要挤出泪珠儿,“你做什么那么凶……我……我又没惹你。”

她这样还不叫惹他?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可瞧着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什么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睡吧。”

他掀开棉被,将她藏什么宝物一样塞了进去,然后侧身躺在她身边,合被从背后揽住她,“乖一些……”

什么叫……乖一些?

她觉得好生委屈,他叫她乖,自己却在做什么?大手搭在她腰上,似所有物般将她整个霸占,他是真当她是自己的妻了么?

可是,他明明连一句喜欢她都不肯承认……

她感受到他背后传来的体温,心中却又酸又麻,她故意背对着他,恰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可是她知道,她所有刻意忽视的事,不会因为她的回避而解决,她是真的想要他,所以……再痛苦,也要狠心面对。

于是在唇上咬出无数月白色牙印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唤了他一声,“……阿尧。”

对方没有动静,仿佛睡着一般,可是她分明感觉到,当这二字落下之时,他环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亲昵地唤他,而当今天下,怕也没几个人敢这般唤他。

“阿尧,你睡着了么?”

他沉默不答,可她知道他醒着,便小心翼翼挪着身子转了向,望向他布条后的双目,“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总觉得不太安心。”

“……嗯?”

他鼻间终于轻哼出声,她计策得逞,淘气一笑,“你知道么,在我的家乡,夫妻入睡之前,还要先做一件事。”

气氛顿时有了微妙的改变,他的手臂更加僵硬了,而她却趁此机会,支起身子,在他唇上香吻一下,“晚安,亲爱的。”

而后,便像只小兔儿般朝他怀里钻去,

依偎上他仅着单衣的胸膛,她知道,他今晚是要睡不着了。叫他欺负她,活该。

她心满意足,倚着他的臂弯呼呼大睡,他身上有种淡淡的独特味道,暖暖的,柔柔的,让人禁不住留恋。

记得荒野上初次接触,她搜肠刮肚也想不到可以用什么比喻,只好定义为“混蛋味”,可现在,她却爱上了这种味道,连带……混蛋本人。

他也许不晓得“晚安”意味着什么,可她却清楚,因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心迹。

“晚安”,字音拆开便是,“我爱你……爱你”。

她知道,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放下江山社稷与妻子不顾,所以,待他伤好了,她会跟他回去,堂堂正正地,与那个女人一争。

……

这夜,她睡得很安稳,却做了个异常诡魅的梦。

她身着大红嫁衣,一身是血地偎在他怀里,与他十指相扣,她胸口淌出的鲜血似刹不住的长河,将他的手心也染成猩红。

而她似浑然不觉疼痛,只含笑望他,小口一张一合,似在努力发出最后几个字。

“晚……安……”

仿佛惊涛巨浪突然拍下,她猛地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已是清晨,白阳斜照,屋外一片鸟语花香。

一望身边,伏尧不在床边,屋中空空荡荡,再无他人。

她陡然便慌张起来,怕他又遭了什么算计,胡乱披了外袍出去,一推门,便见到一道修长背影斜斜倚坐门边,一边浅笑,一边为主人家的小男孩儿做木头玩具。

“姐姐你醒啦!”

她松了口气,正想回屋梳妆好再出来,谁想小黑子眼尖,一下子便喊了出声。

她心叫不好,正想闪避,不想伏尧一个回头,将她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地杵在门边的样子瞧了个十成十。

“乖,先自己玩儿。”

他将手中工具放下,摸了摸小黑子的头,便转身朝她走来,仿佛逮住一只犯错的小猫般,毫不客气将她揪回了房里。

“你这样,是为人妻子的模样?”

他将门一关,便沉着脸将她押至梳妆台前,将她凌乱的衣裙一层层理好,又拿了梳子来,亲手料理她如瀑的长发。

他似是很熟悉这种事了,不过几下,便将她满头青丝挽成个漂亮的朝云近香髻,她为他的手艺惊艳不已,却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如此熟练,她自然明白是因何而来,她虽还未与宫中那名女子重逢,可对方的影子却在无时不刻不在刺激着她,向她宣战。

罢了,罢了,反正,他为那女子做过的,她也要一样不落,甚至更多。

她心酸地勉励自己,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突然留意到那两道丑得出奇的眉。

这几日她在周家做杂工,为了避免伪装脱落引起怀疑,日日清晨起来用木炭补妆,如今有了新的栖身之所,不如回复原本容貌也好。

她用水将脸洗得白净,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正想出门以真容现世,不想伏尧瞅着她清丽秀雅的脸,忽地勾唇一笑,“好娘子,不如为夫来替你画眉如何?”

她隐隐觉得他有些古怪,可想到他要替自己画眉,又不禁期待万分,低头羞涩应允。

同床共枕,绾发画眉,夫妻间该有的,他似乎都在一样样地补偿给她,她幸福地这般想着,只觉得这温存一刻似陪他走过花开花落,笑看云卷云舒,眼角唇边甜蜜四溢,藏也藏不住。

可不想待他一声“好了”过后,她一照镜子,脸都僵了。

只见铜镜中女子脸廓秀美,下颌尖尖,眼眸清澈,美丽如画,可偏偏两道横眉一现,便如画卷上胡涂乱扫的一笔,将画卷之美毁去大半。

“你……”

她气得小脸都白了,他这般一画,让她比先前还丑,还要不堪入目,他……是在报复昨夜之仇么?

“不喜欢么?”

他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竟笑得邪肆而又温雅,“我却觉得你这样最好,所

谓,家有丑妇抵三宝,为夫安心又逍遥。”

“哪里好了!”

她窘得满脸通红,抢过他手里炭枝恨不得也给他来上十几道,“我却觉得,巧妇配丑夫,才是天生一对呢!”

突然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小黑子可怜兮兮地拿着半好的玩具站在门口,“先生,你跟姐姐还没亲热好吗?”

此时她正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将伏尧抵在墙边,一边捉住他捣乱的手臂,一边蹦蹦跳跳地要去描黑他的脸,小黑子出现时,她刚好成功勾上伏尧的颈子,整个人都贴挂在他身上。

于是,当意识到眼下这画面是多么香艳时,她嘭地一声,整个脑袋都熟透了。

“没好,不过,晚上继续。”

伏尧一笑,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大笑扬袖而去,留她一个人在房里羞得直跺脚。

可气归气,她静心转念一想,却也并无昭示真容的必要,伏尧一张脸已够惹祸了,何必加上一个她。

只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让她再度纠结不已。

在李大叔家住下后,伏尧一面休养生息,一面继续为村里人雕刻亡者遗像,十文一尊,每日三个,倒真有点积攒路费的意思。

二人同床共枕的日子也随之继续,不过他倒是安分得很,再未像之前般做出逾矩之事。

而她自下决心后,每夜临睡前,都会向他微笑道声晚安,然而伏尧却对此无动于衷,既不抗拒,也不迎合,更不会像她一般,亲昵地唤她小名什么的。

他总是“你”来“你”去,虽然当着外人的面,他有时也会体贴地唤她“娘子”,可她知道,那都不是真的。

她突然想起,这么久了,他还从未没有唤过她的名字,“兮予”二字,他真的一次……也没有叫过。

有次她终是按捺不住向他提起此事,得到的回答却十分决绝而玄妙。

“不叫,因为没有必要。”

“我唤你时,就一定只在唤你,所以我唤你时,你一定会明白我在唤你。”

她听得一怔,这算什么跟什么,然而他下一句,却伴随布后深深一道眼神而来,“何况……”“‘兮予’——又真是你灵魂里烙着的那个名字吗?

她先是愣在原地,随后,又不禁哑然失笑。所谓名字,不过父母所赐在这世上的标示,母亲以《赤壁赋》为她亲自命名,如果她不是“兮予”,她还会是什么?

然而事情发生许久之后,她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那时想来,方知他竟在这般早时,便已看得那般透彻。

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一缕无意闯入的异世幽魂,无根无本,渺小地在这个世界里为生存而挣扎,可原来,并非如此。

她与这片土地的联系,深得,比她所知的一切……都要深得多。

只是这时,她并未懂得,因而以为他又在戏弄她,一气之下,也再不提起这事。

然而接下来气人的事儿越来越多——随着时光流逝,伏尧精神日渐好转,举手投足间,魅力自然流露,惹来桃花泛滥一片。

那些性子爽朗的村里姑娘,原本便对他倍有好感,待混熟之后,竟也敢三番两次地无视她这位“妻子”,当着她的面朝伏尧搭讪***抛媚眼。

她赶得了一次两次,却赶不了十次二十次,而伏尧明明身子好了许多,竟也一点不着急离开,任村里的姑娘们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放肆。

她问他为何不走,有时他会说,他不能让薄萃见到他浑身是伤地回去,会担心,有时,他又会说,想为村里人多做一些雕像,让那些像小黑子一样的孩子见一见自己过世的亲人是什么模样。

无论哪个理由,她都无法反驳,一个无力,一个无理,伏尧的身世,她明白的。

她只能继续憋闷地忍着,默默守候在他身边,默默地每夜对他道晚安,默默地等他对她敞露心扉。

然而到了某天晚上,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断了。

那夜是村里的春日庆典,皎皎月色之下,村民们围着篝火坐成几圈,敲鼓吹笛作乐,年轻的男女则手执花枝挨个上去唱歌跳舞

展才艺,一是为了祈愿新的一年有好收成,二也是为了向心上人表露心意,看上谁,便将花枝抛给谁。

男子们的主要精力自然放在了全村最漂亮的红棠身上,将她身边几乎堆起了花山,而姑娘们的焦点自不用说,带着神奇技艺而来的蒙目美男,一言一笑间风华绝代,让她们连多看一眼也觉心头小鹿乱撞。

而以“丑陋”出名的兮予自然成了被无视的对象,她明明坐在伏尧身边,那些个年轻女子却仿佛没见着她一般,一个接一个脉脉含情而来,将花枝扔在伏尧怀里,又粉面含春而去,而伏尧也不知是碍于礼仪还是什么,只是一笑了之,来者不拒。

甚至,连那红棠跳完一支舞后,骄傲又娇羞地将花枝放在他面前,扭头挑衅地瞪她一眼后才离去时,伏尧也依然笑容不变,毫无反应。

“阿尧……”

她终是红了眼眶,将他衣袖一扯,小声道,“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吃醋?”

他当时并未回答,一会儿后,竟低了头淡淡看她,“若这便受不住,你今后更受不了。”

她当时不知心里如何滋味,一下子眼泪便涌了出来。

她知道他在指什么,也怪不得他,是她自己造的孽,是她自己爱上一国之君,是她自己要入他的后宫……对,他说得对,她如果连这些也受不了,又如何去面对六宫佳丽,去面对那名他真正放心尖儿上的女子?

可是,他还是错了,她跟那些女子不一样,她不要等他的宠幸,她要他只看着她,心里只想着她!

她一把甩开他似是要安慰的手,捡起一根花枝从地上立起,朝他傲然一笑。

阿尧,你看着我,你好好看着我!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挺身走近篝火边,将花枝咬在口中,抬手将头顶绑带一扯,一头黑亮青丝耀着火光直泻而下,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她大方地转动身姿,舒展衣裙,跳起一支名为《一步之遥》的探戈舞曲,如唱歌一般,她的乐艺匮乏,这是她唯一会的舞蹈,还是那时候菇菇练舞时,让她作伴硬着头皮学会的。可如今她踩着鼓点调整舞步,虽是跳着男士的一方,却竟将女子的柔美与英气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奇异的舞蹈,此刻见她似一朵燃烧的虞美人般在火边怒放,一时旋转,一时倾倒,皆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她似在怀里温柔护着一个人,有时候又觉得她才是需要被守护的那个。

年轻男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火光中舞动生姿,见她衣袖似凤尾般轻舞飞扬,见那双水眸顾盼间妩媚生情,一时间,竟觉得连那道横眉也掩不住她的风骨与光华,一不小心,心叶便开始为之砰然颤动。

而伏尧则一直在场下安坐,布条遮着他的眼眸,让人看不清那最深处的情绪,然而唇边一抹温和笑意,却越来越若有似无。

最后,旋转逐渐停止,抛花枝的时刻到来,男子们虽知罗敷有夫,却忍不住期待她朝自己走近,因而在她朝着伏尧方向走去的时候,眼里禁不住露出失望嫉妒之色。

可谁晓得,当她手臂真的扬起时,却是一个转向,恭谨地朝紧挨伏尧而坐的李大叔递了过去。伏尧原本一直笑意微妙地看她执花枝走来,顿时怔了一怔。

“这几日,多亏了李大叔的照顾,这支花,是送给您的。”

她笑靥如花,明艳照人,一双横眉,已无法挡住绝世风华,“我相信,李大婶地下有灵,也一定会为您将小黑子养得这般活泼健康而感到欣慰的。”

李大叔惊呆了,随即有些尴尬地望了旁边伏尧一眼,才点头致谢,咳嗽着把花枝接了过来。小两口闹矛盾他见得多了,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兮予嫣然一笑,不仅不回伏尧身边,连看他也懒得看上一眼,反而像其他女子一般,端起盛酒的碗来,与村民们欢笑着碰杯共饮。村民们暗自吃惊,然而年轻男子们却除了惊讶外,更欢欣不已,热情的小伙子们认准了二人感情危机,趁机上来与她互相敬酒示好。

而她也学伏尧一般,微笑待人,来者不拒,一碗碗地喝着,虽是米酒,却也有些昏昏欲醉。

可若真醉了……也好,她在他身边撑得很累,从未想过放弃,却也有那么些时候,盼着能什么都不想地歇一歇。

 

“不许喝了。”

朦朦胧胧间,忽然手臂被人捉住,她吃力地看去,见得眼前一张熟悉面容,心里有些甜,鼻子却在发酸。

“这时候才来管……做什么用。”

她晕乎乎地要甩开他的手,可不想对方臂如铸铁,她挣扎两下没挣开,正想再用些力气,却忘了对方从来都是这般不讲道理的,她不肯从他,他便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抱起,往肩上一扔,似绑麻袋般将人直接掳走。

“你……混蛋……”

她敲着他的背挣扎着,突然想起那日禁地偶遇,他也是这般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带回,原来,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两个人的关系……也没什么不同。

待得回到屋里,他将她放上床去,她醉意上涌,晕得有些难受,忍不住蜷起身子,一边嘤嘤哭泣,一边似小孩儿般说些胡话,“我好傻……原来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

回应的是一片沉默,对方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你怎会有这种念头?”

“我问你那么多次,你一次都没答过我。”

她抽着鼻子啜泣,“可我是女孩子,脸皮很薄的……你老这么对我,我很丢脸的知不知道……”

这一次,对方沉默时间更久。她以为他又想借沉默耍赖,不想竟听见低低一声叹息传来,似羽毛般轻柔,在她有些被酒麻痹的心叶上撩了一撩。

“我心中待你如何……你看不出?”

他实在有些无奈,她不是聪明得很么,为何偏偏似被蒙蔽了双眼般,纠缠在这种事上。

“看不出!忽冷忽热,谁知道你想什么……”

她却因这句话生起气来,从床上坐起想瞪他,可她醉得厉害,眼前现出重影,连方向也没对准。

他更无奈了,苦笑道,“那要……怎样才算证明?”

有些话,他说不得,他之前从未对人说起,可若能挺过劫数……未来,也许会补。

奇异的是,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眨着眼睛望了他一眼,忽地勾上他的颈子,将他拉倒在床上,“除非……你现在就变成我的。”

他便知道,她一定是真的醉了。

她平时兴许会大着胆子抱他赖他偷吻他,却从来不会逾越那道界线,她注定会是他的人,可是,不是现在。

可眼下他要如何应付眼前这个醉了酒的小丫头?她像是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小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扯他的衣服,明明是她醉了酒分辨不清,却要因为自己解不开腰带而埋怨他。

“你一定是不喜欢我,连腰带都系这么死……”

她继续哭着抱怨,让他又好气又好笑,醉酒的女人果然不可理喻。

他只好自己乖乖地将那腰带解了下来,她顿时像小猫一样扑上来,兴高采烈地啃了他几下,结果又开始愣着不动了。

倒不是因为酒醒了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相反地,那米酒后劲十足,让她越来越迷糊,有些事明明知道,这种时候,就是脑子一团浆糊,搅都搅不动。

比如扑倒他亲了他解了衣服之后应该做什么?好像是件很简单的事,她就是想不起来。

她只想与他更亲密些,只好拼命搂紧他的身体,恨不得两个人融为一体,他一边被她勒得喘不过气,一边哭笑不得,而她见这招没用,小手就开始乱摸。

对了,好像男人身上有什么部位,碰一下她就可以去他身体里了。

她就摸啊摸啊,从他脸上一路摸下来,下巴,脖子,胸膛,腹肌,嗯……好像摸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一下子就绷紧了,喏,就是这了,捏一下,揉一揉,芝麻开门……快。

气氛突然就有些不对了,她却浑然不觉,正准备继续探索,突然间身下人一个翻身,将她抵在身下,青丝垂下,与她的交缠一起,织成一个囚笼。

而他面上布条不知跌落何处,露出一双深邃若虚无般的眼眸,她愣愣盯着他看了一会,指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咦……你这儿怎么变成黑洞洞的

了。”

“会怕么……”

他轻轻咬住她的手指,鼻息喷在她面上,有一丝凉,又有一丝炽热。

“不怕。”

她笑嘻嘻道,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朝自己拉近,“是你的……我都喜欢。”

“那你……可愿等我五年?”

他伸手抵住她的唇,低低道,“五年里,无论我做了什么……你要信我。”

“好。”

她被拦着亲不到他,不禁有些着急,他这般一说,忙不迭地便答应了,哪里还有心神去想这话背后的深意。

而他一笑,也不知道是信了几分,然而当他俯身吻上她的一瞬,四围的光芒都消失了,连带墙壁与床铺以及所有的一切,甚至外头村民庆祝的歌舞声与喧嚣声,再也听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一片暗无光亮的黑夜,宛如那日在林野间围困萧梓一般,如今这一方黑暗里,只有他与她。

“不许碰那里……痒……”

“……好。”

又过了会儿……

“唔……不许咬我……”

“……好。”

什么都见不着了,只听见黑夜里她低低的呻吟与嘤咛声,以及他越发沉缓的呼吸声,突然有个瞬间,她感觉他呼吸凝重了起来,可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化作惊呼一声,伴随嘤嘤地哭泣起来,“疼……好疼,你走开……”

“乖……忍一下……”

他低头吻她,可她却毫不领情,只是继续推着他哭闹,“不……你走开,我要死了……”

他哭笑不得,忍耐十年,岂是说停就停,只好又哄道,“可停下来……我便要死了。”

她顿时呆了一呆,想了想,便忍着泪道,“好……那你再待一会儿,不过,不许动……”

他答应了,然而却不代表会保持安分,她刚说完,他便低头封住她的唇,与她唇舌交缠,吻得她神魂颠倒,七荤八素,双手更是如游龙般在她肌肤上游走,带起一路战栗情火。

她从未经过这样奇妙的事,又加上酒劲,如今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晓得,只是过了一会,她忽然发现身子好像没那么疼了,但好像又有点不太舒服,心里莫名地焦躁难耐,忍不住动了一下腰,顿时一种微妙的感觉如触电一般让整个身体上的寒毛都树了起来。

“你不许我动,自己却在乱动,这是什么道理?”

忽地耳边响起他低哑的声音,撩得她心头痒痒的,她将这句质问在已经成浆糊的脑子里消化了一下,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便点点头道,“那也给你动好了。”

似乎……哪里不对?

隔着黑夜,她仿佛也能见到他唇边涌现的诡魅笑意,然而还不待她细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铺天盖地的后果便汹涌而来,将她淹没在他的海洋里,起伏翻腾,连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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