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厉帝喝止了容嫔,转而眄一眼底下的慧贤妃冲着她身旁的棹歌发话道:“孟美人你懂医理?皇后现在身体情况到底如何。”
孟棹歌是黎倓托人推举进宫一事,厉帝是知晓的。初次见到孟棹歌的时候也被她那张相似的面容吓了一跳,疑心孟棹歌是黎倓有意为之的安排。
索性将孟棹歌放到了蓬莱宫中,想看看慧贤妃见到肖似故人的女子会是何种反应以及慧贤妃是否会通过孟棹歌与黎倓联系上。可据手下暗探回报,孟棹歌尤为安分基本上算得上深居简出平日也只是去慧贤妃那儿问安。
虽然一早就知道厉帝可能会因此事而询问自己,孟棹歌眼中仍旧闪过一丝惊讶与恐惧。
敛眸巧妙地将一切异常隐下去,孟棹歌恭顺折膝一拜侧眼睨了容嫔少许,眼中闪过犹豫似在斟酌,“妾身今日随贤妃娘娘来向皇后请安,来的时候正巧容嫔娘娘也在。闲聊了没多久,容娘娘说是要去向太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容娘娘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结果从她身上滚下来一个瓷瓶。”
“妾身当时瞧着那个瓷瓶极为精致,一时好奇将它打开刹那闻到一股浓郁的红萝香……妾身又想起似乎在娘娘宫中也问过这种香味,询问下才得知娘娘宫中熏得是月息香又请周嬷嬷拿来娘娘平日所服药物,发现药物里被人掺了红萝。可是……”棹歌突然掩面而泣,“妾身记得小时候在医理中学过月息和红萝相克,两者混在一起长时间会导致人精神不振身体也逐渐虚弱。”
棹歌方才将话说完,容嫔突然乘势而起拊掌冷笑起来,目光冰冷地盯着棹歌嗤笑道:“好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孟美人这般口才不去说书实在可惜,你可真是能干得紧。陛下明鉴,毒害中宫对臣妾真有什么好处么?”
果然容嫔话一落厉帝面上就浮起犹疑,容我的话说的不错。毒害宫中于她确实没有任何好处,眼下容嫔仍是戴罪之身。中宫一旦有事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她。
徐后瞧见厉帝目光闪烁,知道厉帝对此事起了疑心当即呵斥道:“因为容嫔你心思歹毒!毒害本宫之后再将此事嫁祸给贤妃,倘若本宫一死贤妃也因此获罪,这后宫还不是你一家独大。”
“皇后娘娘好算计,陛下若是不信臣妾大可以派人搜宫!”容嫔扬眸对上厉帝审视的目光,语气傲然。
回忆起容氏与自己往日的情意,厉帝闭目喟叹一声吩咐张恪即刻安排人去容嫔宫中搜查。
瞧着仍旧是一脸镇定自若的慧贤妃,容嫔暗自咬唇,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切莫让皇后得偿所愿。
“贤妃你宫里的人可真是好手段,这么快就倒戈。”容氏勾唇哂笑一声,挑眉道:“你就不担心她到时候反咬你一口嘛?”
被点到名的慧贤妃,面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地微笑来,“容娘娘什么意思,本宫不明白。事情原委到底如何自然有陛下定夺,臣妾如今只愿陛下和皇后娘娘能够身体安康。”
话说的巧妙,独自饮茶的厉帝扫了眼慧贤妃眼中掠过一丝宽慰。好在着偌大的宫中还有慧贤妃这么一个通透的人,心里惦记着自己。不想其他人满脑子都是手中权力,实在教人厌恶。
厉帝沉默饮茶,阖宫上下也是一片寂静。宫中侍女捧来一盏新茶,茶水上腾升起袅袅水雾。低头饮茶,虚烟为吐息所吹散转瞬即逝。亦如多年情意,也不过是帝王一念之间。
瞧着厉帝眼中的凉薄,容嫔忍不住轻哂一声。帝王果然都是生性凉薄……陆氏也好燕氏也好哪一个不是曾经的最爱呢。
时辰寸寸流逝。张恪领着几名内侍捧着一个彩绘木匣大步踏入,容嫔目光触及到那木匣时眼中滑过一丝锐利。沉沉敛下眼眸,唇畔逼出一道利刃似得锐利线条。
想不到自己宫中居然还能混入别宫的奸细。
“陛下这是在容嫔娘娘宫里搜到的……红萝花。”张恪面色凝肃,将木匣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老奴已经去太医院询问过,确实是红萝香”
话落,徐后眼中嘲弄盈满没想到容嫔胆子居然真的这般大。竟然敢毒害中宫皇后,这样的罪名她如何能逃脱。厉帝此刻已经是勃然大怒,看向容嫔的眼神也充满厌恶。
容嫔见到此景深知自己已经是死路难逃,生机渺茫当下面露惶恐,膝行到厉帝面前紧攒着皇帝袍角,声声如泣,“陛下臣妾跟着您多年,对皇后也是素来恭敬,又怎会做下这样的糊涂事情。臣妾又怎敢触犯律法呢……”
“够了!容氏证据确凿的事情你还想如何抵赖,先前朕念你抚育太子有功未曾对你有过严惩,只盼你诚心悔改。”厉帝起身袍袖一晃,忘了容嫔一眼眸中冰冷与怒意交织,斥道:“没想到你不仅不知悔改,甚至还变本加厉意图谋害中宫皇后!这般藐视王法,朕如何容你。”
“请陛下严惩容氏,她今日敢为了一己私欲保不齐他日也会为了其他事情毒害陛下您啊!”徐后扬眸朗声道。
这话里意味分明,容氏是抚养太子的人。太子荣则她荣,而如今太子这般境地,容氏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如今容氏既然敢毒害中宫,保不齐他日就会为了太子的前程谋害陛下!徐后一番言语足以加深厉帝心中疑惑。
原本厉帝还因容氏的话,有几分动摇。可在此之后眼中只余愤怒和厌恶,神情凝肃地盯着徐后好一会。久久看回容氏,骤然拂袖一脚将容氏踹翻在地。
“还在诡辩!”厉帝双目赫人,连带着玄色衣衫上的金龙也越发显得威严震人。
眸中怒火腾升而起,厉帝的决断也随着怒火一块喷涌而出,“传朕旨意,罪妃容氏谋害郡主在前。现今又胆敢毒害中宫皇后,如此蛇蝎心肠实在教朕胆寒。至今日起捋夺一切封号俸禄,打入冷宫。”
厉帝眼神凉薄,语气决然。旨意里连一丝要严查此事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没有打算给任何人替容氏求情的机会。这样的惩罚许多年都未瞧见过。
闻言容氏凄然叩拜,闭目良久无言。多年恩宠情意今朝断绝,世间凉薄者帝王最甚。不愿在理会这等毒妇,厉帝别开目光看向一脸温婉的慧贤妃,忍不住一叹。
见状张恪喊来几名内侍一左一右扶起容氏,拜谢厉帝后,拖着容氏出了大殿。
望着容氏逐渐远去的背影,慧贤妃眼中流露出一丝怅惘来。容氏在宫中风光这么多年,没想到一夕之间也因此事为帝王厌恶。说到底在皇帝心中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
“孟氏,你今日救护皇后有功。朕决意擢升你为贵人,赐号敏。”厉帝扫了眼孟棹歌沉声道。
对于这样一位肖似燕氏之人……厉帝宁可擢升她位分也不愿意瞧见那样的容貌。每当看见这样的容貌愧疚感都忍不住油然而生。
“妾身谢皇上恩典。”
“皇后你好好修养吧,把药停了。”厉帝起身示意慧贤妃一块跟过来,沉声道:“朕不希望日后共理还有这样的事情。”
徐后微笑颔首,望着厉帝和慧贤妃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讥意。只要慧贤妃安分守己,她当然可以跟她相安无事,但是入宫慧贤妃有一丝异动就别想着好过。
这后宫向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是非之地。又有谁能逃得过刀光血影呢?
孟棹歌十分乖顺地先行拜别厉帝和慧贤妃,把时间留给这二人。
“徽月,你说这人怎么一入宫就变了样呢?”厉帝尤慧贤妃扶着,二人并肩步于石道上语气怅惘,“朕记得以前的容氏是多么乖巧听话,朕还记得陆氏在病榻上的时候也是她贴身伺候着。”
元后陆氏的事情,慧贤妃知道的不算多。但是也听过宫中传闻说是陆氏的死多半和容氏有关,而容氏……大概是有皇帝的授意才敢这么大胆。
“陛下这世上既然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又怎么会有一直不变的人呢?况且这世上欲望何其多……人自然容易为欲望所惑。”慧贤妃柔呢款款的语气落在厉帝耳中只觉得颇为动听。
闻言厉帝一叹,摇首道:“不用陪着朕,早些回去歇着吧。皇后还病着,宫中的事务你得多留心。”
“臣妾领旨。”
容氏被废一事在宫中惊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料到容氏居然敢毒害中宫皇后,如此大罪怎能宽恕。更让人震惊的是陛下居然丝毫没有要审查此事的意思,直接就捋夺容氏的位分打入冷宫。
这样的事情乃是本朝第一列。至于太子接到消息的时匆匆赶到冷宫,在求见容氏无果的情况下。原本是想去求见厉帝宽恕容氏的时候,却被人拦下请回了东宫商议要事。
至此宫中至于罪妃容氏,哪里还有人记得什么容贵妃呢?
太子这会子刚上了封请罪的折子就被厉帝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让太子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这些年是怎么约束手下的。容氏被废之后,陆氏紧跟着上书厉帝要钱严查当年陆后蹊跷亡故一事,厉帝允诺没几日。
就爆出当年正是因为容氏在元后陆氏药中下了毒才导致陆后虚不受补,因此亡故。厉帝震怒之下将容氏贬去道观清修而容氏一门上下,无论年龄与否皆流放岭南永不得回京
而先前的林家私自贩卖私盐,历帝只是下旨革去林启轩中书令一职,这样的处罚确实是算轻的。至于杨铭翰本就纵子行凶在前,勾结董盛偷换粮草在后,原本历帝念在兵部尚书劳苦功高只是连降三级却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董盛这么一出。
两罪共罚杨铭翰被判立即处斩连诛杨氏三族并查抄杨家全部家产。至于董盛自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董盛检举揭发有功可仍然是罪大恶极连同杨氏一门一块处斩。
至于薛文翰念在他是事出有因,遂下令流放
三百里,以示惩戒。
杨氏一门和董盛处斩的那日,刑场上水泄不通。帝都不少百姓对陆翰早已是深恶痛绝,如今这个鱼肉百姓,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要死要活,他们自然是拍手称快。
杨铭翰跪在地上,回忆起往昔自己是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将成为刀下鬼真是命运弄人。但愿到了那黄泉路上,先祖莫要怨他有辱杨家门楣。
不远处茶楼上的谢瑶光望着刑场上的血色一幕,神色冷淡。半响之后谢瑶光合上窗冷淡吩咐道:“等会吩咐人拿些馒头蘸上杨家人的血后再送到那位老人和他孙女坟前。”
谢瑶光垂眸嗤笑一声:“呵,如今杨氏父子已经悉数伏诛他们爷孙俩二人泉下有知也当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