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律师的反问,让瑾年不觉一愣。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别扭,就是别扭地不愿意去提那个人。
安律师正专心地开着车,也没注意到瑾年的反应,他还以为自己刚刚可能听成了幻觉,便也就没有再问。
只是,瑾年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问出了口,“我是说卢芳华的……儿子,他今天也会到场,是么?”
“……”
安律师寻思着,和她说笑,“瑾阳少爷手上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也算是半个大股东了,肯定会来。”
“……”
“之前不是和你猜测过一个结果么。如果说这次的大会,卢芳华女女士赢了,那么她就很有可能会把总裁执行的位置转移给她的儿子宋瑾阳。我接触过瑾阳少爷,他是一个很有能力,也很有担当的人。您大可以放心,他绝对不会把宋氏奉送到二爷还有三爷他们手上。”
“……”
瑾年听着他的话,心里想着的忽然又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她不知道卢芳华会不会真如安律师猜测的这样做,她也没接触过那个名义上的哥哥,一次都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如安律师说的那样好。
从小,她就是独生子女,小时候就挺羡慕别人家有哥哥,又有姐姐的,那时候,她就好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
可当真正来临的时候,她才知道,有还不如没有。
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讽刺。
安律师从后视镜里瞧到瑾年微沉重的脸色,向来自己刚才的话,触碰了晦气。连连笑着对她道,“大小姐,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谁赢谁输都不能决定,说不定最后那花会落到您这里。”
“再坏的事情,都能有转机。”
瑾年笑着点头,如今她能够做的,也只有乐观,然后祈祷那颗幸运星能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
股东大会是在宋氏总公司的最高楼层进行的。
之前,瑾年有来这里参观过,那时候还是爸爸带她来的,他说,这里是宋氏的最高会议所,有什么重要的会议都在这里进行。
如今,她踏入这里,却是为和叔伯们争宋氏,还真是有那么一点让人感觉到可笑。
安律师扶着她在位置上做好,卢芳华他们却没有来,瑾年坐在位子上,却鲜少有人过来打招呼,除了个别宋氏的老员工,和爸爸关系比较好的。
不过,她已经看淡,反正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趋炎附势,一成不变的道理。
安律师怕她紧张,又和她说了些放松的话,瑾年点头,表示理解,正端正了身子,门口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她听到很多人在喊宋夫人,想必是卢芳华到了,也对在她住进宋家的大宅后,大家都已经喊她一声宋夫人。
即使瑾年很讨厌听到这称呼,但,这种事,她能够做的,便是冷静、沉着,然后镇定地对待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
会议室太大,而门口又距离瑾年的位置有些远,所以她基本听不清卢芳华和那些人的谈话,只知道在一阵声音过后,便进入了肃静的气氛。
会议开始,安律师作为她的代表律师,先起了开场白,紧接着又是卢芳华那边派出来的人,听着声音,是个陌生的男子,似乎也是律师。
双方各自发表了意见之后,便是各股东的投票时间。
投票的时间不长不短,可那每一分,每一秒,都让瑾年感觉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投票结束后,表决箱被抬到了会议台的桌子上,当场数票。
数票的时间,又是一个磨人的过程。瑾年感觉这比凌迟人还要难受。
当终于出开票结果时候,主持人每发表的一个字,都让人异常紧张。瑾年双手紧紧地握住衣角,她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关于宋氏理事宋瑾年罢免提案,赞成48%反对50%弃权2%。因投票结果没有达到会议的标准,因此,我宣布,宋氏理事宋瑾年罢免提案被否决。因此,新任理事的选举无需再投票。会议到此结局。”
瑾年只听到法锤在桌子上敲起的响声,每一下就击中在她的心头。
她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安律师已然兴奋地拉住了她的手,“虽然好险,但,我们还是赢了!”
“……”
“大小姐,恭喜你!”
瑾年还有些懵,感觉这一切的幸运来得太过突然,而安律师的那声恭喜,让她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
她听到会议散场的声音,各种不同的步伐,接着会议室渐渐地安静,瑾年从位置上起身。安律师没听到她的任何说话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高兴过头了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扶着她走,怕她撞上路了,帮她指着路,她还未到门口,便有人过来找她。
听着那讽刺的声音,她知道眼前的人正是二伯宋玉痕还有三伯宋玉飞。
“瑾年,恭喜你啊,没想到瞎了眼,还挺有能耐。”
“谢谢二伯的夸赞,承让。”瑾年说的淡然,语气也是平静,可这话着实是气着了宋玉痕,连带着说话都快咬起了牙,“果然,宋柏的女儿不一样。”
“二哥,宋柏和我们本就是堂兄弟,你以前还一直为他好,为他卖命,为他做这做那,还为他挡风遮雨。结果呢,他死了,却连根毛都没留你,现在他的女儿倒是有样学样,把我们当敌人使了。”
宋玉飞的话,更是讽刺人,瑾年听着只觉一阵刺耳,哭笑不得。
“以前就当是我瞎了狗眼了!!”
宋玉痕再次咬牙恨恨,瑾年抿唇,终是没有忍住,“二伯三伯,瑾年从来都没有把你们当敌人看,也不想咱们之间的关系会弄成这样。可是,是谁先开始过分的?我父母尸骨未寒,可你们就帮着别人要来争抢宋氏,难道钱,权利在你们的眼中比什么都重要吗?还有,你们说的什么帮我爸爸做这做那,试问,如果我爸爸没有给你们足够的利益,你们会那么做吗?你们看上的不过是我爸爸给你们的钱,给你们的权利。你们都是利益鬼,根本无亲情可言,这个道理早在我爸妈去世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本来,我今天并不想说这些话的,是你们逼我的。以后,宋氏,我会亲自打理,你们若是不想呆了,呆不下去了,觉得在这里呆的委屈了,想走人,请便,我不会挽留。同时,我也不会亏待你们,会让财务每个月给你们打一份养老工资,就当是回馈给你们在宋氏这些年的工作。”
“若是你们还想再在宋氏呆下去,那么请你们管好自己,什么该说的什么该做的,心里得有个数。自律,是作为宋氏员工的最基本准则。还有,宋氏这辈子都姓宋,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可能被你们瓜分。”
瑾年说这些话,几乎是一气呵成,大概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对自己想来有所畏惧的二伯三伯说这样的话,她在心里默默地佩服自己,但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了,她需要找个地方来平静一下。
这般想着,便对一旁的安律师问道,“安律师,我想去下洗手间,是在哪一边?”
安律师大概也是被瑾年那番话给惊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您一直往前走,大概二十步的路程再拐个弯就到了,男厕在左边,女厕在右。”
“谢谢。”瑾年道了声谢,移动着手中的手杖便离去。
她的背影利落,步伐稳健,若光看后边,没有会猜的出来,她是个失明的人。
而宋玉痕和宋玉飞,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回不了神,又气又懵,气的是,他们居然对瑾年的言词,一句也反驳不上来,懵的是,从来都未想来那么一个乖巧温顺的侄女,今天会对他们这样大发飙。
天是倒下来了吗?
还是,他们出现了幻觉?
好在一旁的安律师提醒了他们一句——“看清现实吧。”
“……”
*
这厢的瑾年照着安律师的话,一直走着。
她只想去洗手间里洗把脸,股东大会的事太过让她惊讶,还有喜悦,她第一想到要分享的人,便是阿樾,只可惜,她今天忘记了带手机。
在那之前,她想平静一下激动的心情。
只是,她数着步伐,感觉自己都快走了三十来步了,依然没有找到洗手间。
她对这层楼并不太熟悉,想着下楼去,到了之前父亲的办公室那层,她就比较熟络了。
可这找电梯,对她来说也是一件难事。
她身边没有人,小月月今天也没有来,所以,这都得她自个一个人摸索着找,她本来是想原路返回的,却不知怎么地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走近了一个拐弯口。她凭着自己以前来这里时候的记忆,寻思着这拐弯口处是什么地方。
她正往里走,忽然耳旁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谈话声,那些声音似乎是从另外一个会议室里传出来的。
瑾年没想要偷听,偏偏,那些声音又是如此的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