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干脆,顾遥微微惊诧,于是移开落在孟章身上的目光,回头道:“孟娘子的技艺,确实是超过阿瑶的,娘子该要相信,倒不是……”
“技艺好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顾娘子?”
那女郎一挑眉,于是顾遥皱皱眉,又做了罢。
“我不屑于让孟章指点,不过是见不惯她那跋扈的性子,孟章眼里,可不就是她就是举世无双的有才之人!”那娘子眉眼一挑,目光转到顾遥身上,“我瞧你就是个有用的,听我阿姊说财不外露和才不外露是一样的,懂得隐忍低调的才算大聪明,我便想着,阿瑶与那孟章比起来,可不就是判若云泥么?”
顾遥忍不住笑起来,原来是个这么有趣的小姑娘。
“原来……是怕孟娘子会骂你。”孟章跋扈,可不就是会嫌弃其他人愚昧么?只是,“你阿姊倒是个妙人。”
听见顾遥一语点破天机,那娘子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干咳几声。
“我……我做什么要白白送给孟章骂?只是,我阿姊她,阿姊确乎是极有才华的,我觉着,今日来的虽是京城里出身顶好的一众女郎,就是加在一起,也比不过我阿姊半分!”
那娘子这样说着,眼里满是仰慕,也有些难过似的。
顾遥心念一动,眼风往四处一飘,才回过来。
“那你阿姊今日为何没来?”
“自然是,阿娘不让阿姊过来,而且……阿姊病了许久,还不让我们去看望!”
阿姊那般貌美,只是日日都被拘在家里,真该想办法让阿姊出来,让这些自视甚高的女郎瞧瞧,什么才叫做出众!
“你是谁家的娘子?”顾遥笑眯眯地道,她还真是猜不出来。
这里的女郎委实是多,就是有些已经是第二回见面,她也还是只是觉着有些若有若无的眼熟。
就是见了两次,也就盛气凌人的孟章,算是记住了。
“你……”她有些被噎住,原来说了半天,顾遥还不晓得自己是谁,只是转念一想,似乎自己确实没有告诉顾遥,自己姓甚名谁,于是道:“清河崔氏你不晓得?叫我崔十娘就是了,崔嬛。”
清河崔氏。
顾遥一愣,委实是有些没有料到,眼前的少女委实是貌不惊人,哪里能叫人联想到清河崔氏。
这样的望族,委实叫常人不怎么能想到。
大齐建国前便有世家屹立,至今仍旧繁盛,几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礼仪人脉与知识,几乎是渗透到大齐的命脉里,随意一动,便能影响整个大齐。
历代的君主,都极其忌惮这些世家。
只是,也没有办法撼动这些世家。
这些世家,底下的根须,已经深深扎进帝国的根基里,牵一发而动全身。
于是,只能互相忌惮,互相制约,谁也害怕着谁。
只是如今,这些世家委实是低调,紧紧守在自己一隅,敛财教养贤才,在世人眼里越发神圣且神秘。
“我自然是晓得清河崔氏的,只是,”顾遥便对着崔十娘笑起来,“没有想到你便是崔氏的罢了。”
崔十娘撇撇嘴,眉眼坦然。
“我自小就养在外头庄子里,自然比不上阿姊的气度,你瞧不出来也没什么,我也无所谓——”
崔十娘喊的阿姊这样厉害,又说自己是在庄子里养大的,就有些奇怪了。
“哎哎哎——不许问,我不说!”
顾遥顿时失笑。
她还真没打算问,旁人的**,又是才搭了几句话的关系,她委实是不会问的。
“我是想说,你不觉着那边上的糕点颇为不错么?打算叫你与我一道过去尝尝罢了。”
于是,顾遥眼见着崔十娘坦坦荡荡的面皮上出现一丝窘迫,最后浮现一丝霞红来。
这个人,真是!
“顾氏阿瑶!”
崔十娘怒道,一撇嘴不理会她。
“崔十娘子莫气,是我不曾管束好阿瑶,阿瑶先出去坐坐,莫惹娘子生气。”林暄才走过来,并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崔十娘这般生气,只当是顾遥冲撞了她,于是眼神便拐到顾遥面前,眼带疑惑。
顾遥自然晓得崔氏娘子不是真恼,也就没走,只是眼神示意无事。
“暄表姐坐。”
便拉了林暄坐,三人面上都不拘谨。
“你阿姊可好些了?”
这是在问崔十娘,林暄是林家的嫡长女,认识清河崔氏的娘子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于是顾遥只是静静地听着,先前崔嬛便说她阿姊病了。
一听林暄的话,崔十娘原先带着恼怒欢喜的眸子便黯淡下去,垂了头,耷拉得有些灰败。
“不曾,一日坏过一日。”
于是崔十娘便不再说话,顾遥不好搭话,也不说。
“这样……那便好好静养,你好生劝着……”
林暄这话说得飘忽,似乎是着不上气力,只是林暄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些不甘心。
“十娘子,你记着!无论如何,这门亲事,死也不能答应!”
声音是忽地拔高,显得既尖锐又铿锵,将有些飘忽地两个人都惊了惊,忽地回过神来。
死也不能答应!这几个字,林暄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乎恨极悲极。
顾遥不晓得是什么事,只能懵然地看着崔十娘子。
只是崔十娘子却是看着那一簇丹桂花,神色有些惶惶然,半晌才道:“有什么用呢?他们都叫阿姊嫁出去,说阿姊若是不嫁,死的就是整个崔氏。”崔十娘子像是魔怔了,握着那一簇花,猛地一折,“他们说,阿姊要整个崔氏死,说阿姊是上天派来灭崔氏的,说阿姊是个灾星……”
林暄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失了会神,才忽地想起什么来似的。
“不行!决不能让阿姮嫁,决不能嫁!”
这回的声音更加尖锐,里头还带些惶恐,急促地被喊出来,一边还紧紧抓住了崔十娘。
崔十娘被林暄抓得吓一跳,看着林暄眼里的惊恐,越发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