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考上大学的明明是小米，不是弟弟。”
艾莲慌张反驳，她无法理解艾母为什么能够当着一家人的面说出这种话。
但更让她没办法接受的是家里其他人的态度。
艾前进根本不管是谁考上了大学，只问：
“读大学累不累，累的话我可不干。“
反正他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人养他。
“不累不累，读大学可轻松了，随随便便出去玩还可以在课堂上睡觉，只要一毕业就能分配好工作，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那种。”
艾母热切地和艾前进描述着上大学的好处，生怕艾前进不愿意去读。
而艾莲的反对声根本没有人在意。
“妈，不能这样，考上的人是小米，不是他。”
艾前进发出不屑的哼声。
“妈，你看看她，好像谁稀罕上大学一样，做出这个样子不就是不想让我去吗，那我就不去好了，免得辛辛苦苦上学赚钱养家还被人说。”
艾母一听马上慌了手脚，一边给他碗里夹肉菜一边哄。
“别听她瞎说，她是自己没考上所以嫉妒你能去读大学。而且那可是江城最好的大学，不辛苦的，读出来随便玩玩每个月就有粮食和钱拿，很轻松。”
艾前进闹脾气，就是不愿意去读江城大学，艾母一直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哄。
艾莲看着这一幕，觉得荒唐得不行。
“看什么看？还不快和弟弟道歉，他要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不去读大学到时候你就等着被婆家欺负吧。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好啊，我全都是为了你们几个小冤家。你弟弟是男孩子，以后长大了有出息脸上有光的不还是你们姐妹几个吗？看在你弟弟的份上，你们嫁人都能嫁好点儿，婆家人也不敢对你们蹬鼻子上脸，你倒好，不帮我劝弟弟还在那里胡说八道。”
艾莲看着冲她发火的艾母，嘴巴长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为什么这么自私？
这是艾米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关他们什么事？
想到这些，艾莲头疼得厉害，忍不住怀疑，这些人真的是和她、和艾米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吗？
他们配吗？
这边，艾母还在用力扯她胳膊让她帮着哄艾前进去取代艾米上江城大学。
“你们凭什么？”
艾莲胳膊被揪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冲他们吼了一句，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一直没说话的艾父把筷子砰的一声砸在桌上。
“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艾莲双腿一闪，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再也没办法朝近在咫尺的门外迈去。
“我就说不该让她去参加高考，就是因为这事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我说一句她要回好几句，还真以为参加一次高考就高人一等了啊？”
艾母阴阳怪气地说完又马上温柔地和艾前进说话。
桌上其他人也继续拿着筷子吃饭，没有一个人去拉艾莲回去，可艾莲却已经没了夺门而出的勇气。
“对不起……小米，对不起……”
她在心里痛苦地默念着，羞愧到了极点。
另一边，亮堂的房间里，一大家子人正围在桌子面前吃饭。
艾米见完艾莲之后朝黑市走了趟，靠超市里的东西倒腾了不少好东西。
现在桌上就摆着她拿大米换来的老式铜锅炉。
这种锅子是古时候就已经有的，样子和火锅锅子差不多，但不是用电，而是在下面加炭火。
艾米看见它就突然想吃火锅了，于是在到家之前又偷偷从超市里取出火锅底料，撕去外包装拿吃烧饼用的那种纸袋子装起来，告诉其他人说这个是买锅子的时候别人送的。
天气冷，而且他们到江城的时间还不长，所以院子里还没能种出菜。
艾米用的全都是超市里的新鲜菜，本来她还想加火锅丸子这些，但是怕引起怀疑，只好忍痛放弃。
不过就算没有肉，香喷喷的火锅汤底熬出来也已经让其他人感到惊喜。
“这是城里人的花样吗，俺还是第一次知道这菜还能这样煮，味道还不赖。”
因为家里有老人和孩子，艾米还贴心地调了辣度，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吃。
明母倒是见过锅子，但这个味道的也是第一次吃。
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艾米一眼，心里暗暗觉得这个女孩儿和其他知青不一样。
明珂注意到母亲的目光，低低咳嗽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妞妞明天就开学了吧，准备好了吗？”
妞妞把嘴里的土豆片咽下，飞快点头。
“准备好啦，姐姐给俺买了小书包，上次报名的时候老师还给了我纸和笔。”
妞妞知道老师给东西的事不能随便乱说，但因为是在家里，明母和明珂对她都很好，所以她才没有顾忌。
艾母也笑道：
“我今天出了一些题给她做，她答得又快又好，这个水平上三年级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妞妞脸蛋发红，不好意思地小声说谢谢。
吃过晚饭，因为锅子是艾米弄的，所以王奶奶和妞妞非抢着洗碗，她拗不过就由着老人家去了。
明母回城之后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吃过饭就回房间去了，而艾米和明珂则站在院子里说话。
“以后还是尽量少吃今天晚上这种东西。”
明珂早就猜测到艾米的与众不同，但是一直没有揭穿她的秘密，也没有追问过。
但是就今天吃的锅子来看，艾米大概是因为回城高兴，所以一下忘了分寸。
艾米也知道她这么做很冒险，心虚地拿脚尖在地上蹭了两下。
“以后不会了……我听奶奶说今天你去老宅那边了，怎么样，那些人愿意搬了吗？”
明珂望着头顶漆黑的天空，轻轻摇头。
“还是和以前一样，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搬出来的人。再加上城里别的宅子情况也差不多，他们就更加大胆了，觉得没人治得了他们。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个房子会一直这样拿不回来，也担心他们会故意毁坏房屋。”
他最近和住在两个宅子里面的人接触比较多，明白他们都是什么德性。
“别担心，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现在是还腾不出手来管这一块，等各个学校开学一切进入正轨以后，肯定会理一个章程出来。既然现在房子已经还给你们家，那就没道理让那些人就这么占着不走。而且我们连高考都过来了，还都一起来了江城，还有什么能难得倒我们？”
正因为两个人以前一起克服了那么多困难，所以艾米现在才对所有困难都不生恐惧之心。
明珂被她的乐观所感染，一直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了些。
“嗯，迟早能拿回来。不过，我看你今天吃饭的时候好像状态不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艾米一愣，转过头去看他。
今天她只是有一些失落，但她自认为没有表现出来，明珂是怎么发现的？
她的眼神实在是太容易看懂，明珂反倒有些不自在。
难道要说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她身上，所以靠眼睛看出来的？
幸好艾米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只疑惑几秒种后就和他说起原因。
“艾莲人很好，我一直都希望能带她离开那个家，待在那里她只会被其他人毁掉一辈子。但是她在犹豫，她好像不是很愿意出来，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下一次我见到她，她就和一个不认识的混混结婚了。”
艾米能直接对艾家其他人出手甚至使用手段，但唯独没办法用那些法子来对付艾莲。
可是，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艾莲被艾母推火坑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艾莲在艾家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如果真的到了她被艾母卖出去那一步，艾莲肯定会很受伤。
艾米想救她，可她不配合。
明珂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整理过措辞之后说：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姐姐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不管做什么选择都一定有她的道理，你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有能够帮助她的能力，其他的都只能靠她自己走。”
关系再好再亲，也不能替别人过这一辈子。
艾米沉默着站了很久，脑海中闪过那个不配称之为家的一切。
她无比确定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也知道艾莲正在被黑洞吞噬，她想要把艾莲拉出来。
但是明珂说得对，她不能替艾莲做决定，太过干涉艾莲的人生，不然她和艾母一流就没有任何区别。
“呼……我只是很担心，如果因为我没有强行把她拉出来而让她走上不归路……”
艾米深深吐出一口气，仰头看被屋里灯光吸引过来的小飞虫，看他们前赴后继扑向它们眼中的光明。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么样，只要她足够强大，就一定能够护住艾莲。
其他的，就交给艾莲自己去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