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上,那名叫古枭的壮汉手持巨斧,一声爆喝之后,足下如同生风一般,向前一个俯身跳跃,双臂高举后手中两缕便黑影猛地向莫如风狠狠砸下,且他这一跃便是将近有一丈的高度,加之自身的体重携带下来的力量又是何其巨大!
莫如风府主并没有摆出高人风范,做出以手撼刀斧的壮举,而是将贴身的金色宽厚大剑猛地一抽,横在身前抵住了自天而降的双斧,只听“嘭”的一声,金剑与双斧相接,二人脚下演武台石质地面竟然碎裂一片,这头一招交手便惊的台下众人不浅。
须知,仅是没有丝毫技巧,全凭着一股蛮力的碰撞便产生了如此效果,这可不是台下这些寻常武夫们随手所能做到的。
倒是台下人堆中的那个少年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他身后的桑仆还在小声劝其回府读书,毕竟他是莫如风的儿子,也就是十二年前莫府主来到雪哗镇时襁褓中的那个孩子。
如今虽说也有十三岁了,但却并不像一般人家的孩子那样早早练武替大人们分忧,反倒是出身雪哗镇最受瞩目的莫府,却被莫如风严禁习武练剑,这让对于武道修仙固执的一塌糊涂的小子可受了不少委屈,为此免不了叛逆的与莫如风发生争吵,也才会被镇上人说是不讨老爹喜欢的孩子。
听见身后桑仆还在苦心絮叨着回去读书,名叫莫羽的少年加大力道把桑仆又往后推了推,随后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演武台。他心中何尝不是腹诽个不停,对他而言读书不是没有意思,可又能有多大的意思?
天空一点点阴沉下去,看来今年春日一场大的雷雨是如何都避不开了。
再说那演武台上两人在力量上僵持不下,名叫古枭的壮汉果断收回双斧,身体猛地向前一探,双脚顿时如同抹油了一般飞快的围绕着莫如风走动,同时双手能有百来斤重的两柄板斧化作匕首一般飞速的挥舞,直叫台下人眼花缭乱。
莫如风依旧是用剑阻挡,也不见他如何发动攻势,但壮汉那两柄化作黑影叠加的斧头却是如何都无法近身,这也足以看出二人手脚功夫的扎实可怕,一个飞快的攻,一个麻利的守,一时间看的台下人痴痴入神。
古枭见几番试探后依旧找不出丝毫破绽,于是双斧并行,一手板斧依旧如毒蛇一般欺身舞动,另一只板斧大开大合向莫如风身体的致命处狠狠砍去,这一细腻一蛮力交织在一起,他竟是有着一心二用的本事,使得台下一众观者也不由再起波澜。
莫如风金剑只有一柄,任他再如何锋利,倘若一味地防守,也恐怕在这种特殊的攻势下难以为继。只见莫如风双眉一凝,手中大剑招式一转,剑锋往外发动攻势,从横拉竖劈到斜向挑拨,从这些台下武夫们大都听过名字的一些个江湖把式,诸如鲤鱼跃门、金猴掷桃、野象腾河等等都用了一遍,却也无法制服眼下的这位手使双斧双用的壮汉。
眼见天上愁云更加密布,二人交手近百回合仍没有什么实质建树,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揣测府主是否该使出什么剑挑仙人,剑芒贯虹一类的通玄手段,而少年莫羽不顾那身后桑仆的紧张神色,看的倒是津津有味,脸上神采奕奕也不见什么急不可耐之色。
果不其然,演武台上的莫如风猛地收剑停顿,那古枭见状哈哈一笑道;“莫府主我这双斧使的如何?这也算是我的年少的成名斧法,叫做二龙戏珠。”
莫如风似是没有听出其中略带戏谑的话语,依旧平和开口道:“在世俗凡间这等斧法也算是上乘,你我也不必再多做试探,我这还有一剑,似凡似仙,你若接下,便算是我输好了。”
古枭嘴角一咧,双目圆睁酣畅笑道:“好,还请莫府主赐教!”
莫如风不再多言,将金剑横在身前,身上白色衣衫猛地鼓胀起来,随即金剑绕身体划了一个浑圆弧度,片刻后其上似乎猛地多了些灵性一般,竟是微微颤抖起来,便有着离手飞天而去的势头。
随着金剑震颤的越发厉害,台下众人早已是瞪大眼眶,生怕错过了这通玄一幕,少年莫羽原本有着几分喜色的脸庞这一瞬间变换了数次,最后竟是泛起了苍白,只看他死死紧绷住脸庞,目光依旧坚毅的盯着台上。
古枭脸色早已沉寂如古井无波,目光紧盯眼前的一道几乎化为了实质的剑光,他手中双斧舞动,这次却不在是那双龙戏珠的把式,而是伴随双斧抬起时,全身的肌肉飞速隆起,配合他如蛮牛一般的身躯迅速发力,那紧握住的双斧上瞬间乌光璀璨涌动,就如被烈焰焚烧要融化开来!
原本在莫羽身后拽着衣角脸色愁苦的桑仆这一刻也是目光变幻的看向演武台。
“过野游龙!”
古枭一声嘶吼,竟是将两柄乌光汇聚到了极致的斧子丢出,一瞬间双斧竟真的像是两条急速掠过平原的黑龙,随即双斧便与那声势同样浩飞出的金色流光相碰撞,与此同时那阴沉如墨汁侵染的天空也在这一刻发生了巨变,轰雷大作!
“轰隆,轰隆!”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雷声滔天传来,电蛇穿梭游走之中光芒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分不清到底是雷声还是剑光与双斧碰撞的声音,只是陡然间凉风乍起,冰寒雨点飘落,再看看台上二人,依旧是静静伫立,只是整个演武台上石质地面却多了一道肉眼可见数寸之深的极深凹槽,这等威力可见一斑。
二人似乎是在低语,奈何却没有人能听到半点声音,众人见状等待片刻过后,见二人似乎没有会继续交手的意思,又看看天空中逐渐变成豆粒大小的雨点砸来,这才想起来家里的渔网,干鱼,破屋什么的还没有修整。
于是不知是在谁识趣的一声吆喝后,无不是唏嘘感慨几句,躬身对着演武台上的二人一拜后,便连忙四散逃离,生怕回去晚了就会被自家婆娘大骂一通。
一时间,雪哗镇演武台附近人群涣散,就只剩下老仆与莫羽还在台下孤零零的驻足观望。
“小羽,快走吧,该回去了。”
莫羽脸色从见到那金剑颤动飞起后的苍白到如今依旧,他眼神格外坚毅的摇头道:“桑仆,你先回去,今日……我今日要在这里求父亲,求他答应我!”
“我要修行!”
雷雨之中,少年的这句“我要修行”声音显得格外的大!
老仆目光复杂看着少年,摇摇头后浑浊的双目望向天空,喃喃道:“明明才到春日,你这场雷雨怎么就来的这般不是时候?”
演武台上,二人静立,狂暴的雨点落下后却丝毫无法打湿二人衣衫,并且那些武夫百姓自然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能阻碍声音传递的隔音之物,让他们听不见二人对话。
壮汉古枭开口道:“我输了,没想到这上古的封绝之地残留至今威力依旧,果然是和境界山有所联系之物,走入这里,竟连一点灵力都调用不出,当真是有一步仙,一步凡的气机枷锁缠绕!”
莫如风脸庞始终古井无波,轻声道:“我来此十余年了,对这种环境早已适应,况且我也早就去过境界山,所以你输也是正常!”
古枭脸色重新挂起浓烈笑意道:“世俗下界,终究不是我等逗留之地,哪怕这是封绝之地也好,哪怕是因为踏足灵寂期也罢,长久只会沉迷在这张红尘大网之中,徒留一身羁绊。”
微微顿了顿,古枭继续道:“我今日来,就是要来带走那个孩子!”
莫如风摇摇头,对他的感慨也不在意,语气铿锵道:“你不可也不能带走他!”
古枭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
“我离开仙魔州,不远万里来到仙水州,就是为了找到他,既然身负煞源,本就该去我魔宗,莫非你还想从他身上找到克制那一位的方法吗?”
莫如风脸色冷淡道:“没有。”
古枭粗犷面容上也罕见的露出冷笑,冷哼道:“你纵然得到超脱至宝又能如何,掌握魔尊血脉,莫非你真以为你藏在这封绝之地就能安然踏足仙域?当真是可笑之极,把他交给我,我对那超脱至宝没兴趣,你也可以继续当你的仙水州七星府主,自然也可以选择在这里继续苟延残喘!”
莫如风对于古枭的话无动于衷,依旧是缓缓开口,语气不容质疑道;“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他如今谁也不能带走,若你有所顾虑,便可先去莫府,待会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会明白!”
古枭目光犀利,盯着莫如风许久,冷哼一声后便默不作声,随后转头又看了眼演武台下衣衫被雨水湿透的莫羽,眸中有了些许温和之色。
随后他一声长叹,脚下一踏,整个人如同飞鸟一般向着莫府掠去,这般手段,若是让那些武夫们看到,还不得跪下磕头,高呼神仙!
天空中闷雷滚动,大雨瓢泼而落,映衬的整个小镇烟雨朦胧,尤像是一处风景美不胜收的海边仙境。
临近春日时节的气候本就无常,加之海潮升落孕育出别样气候生灵,这般万物萌动之时,便是一场春雨一场新意,就是不知道这场雨后,这里能否算是万象更新!
小镇演武台旁,父子俩于瓢泼大雨中目光对视,一个在高处不受风寒,一个在低处被雨水惊扰的瑟瑟发抖。
莫如风一改平日里温和平静的神态,冷冷板着的面孔看向莫羽厉声道:“我知道你要修行,我也阻拦了无数次,你身怀煞气根源,出生时便惊死了你母亲,一旦修行是祸非福,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会怎样打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