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寅冷声轻嗤,不以为然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纳兰褚旭没有告诉你吗?今晚,我在危月楼等着你。”说罢,拂袖而去。
香瑟瑟狠狠握紧拳头,疾步转身往阿洛的六月宫殿走去,刚转过拐角,就看见了阿洛在亭子里不停地咳嗽,桃儿在她身边哭得伤心。
“阿洛……”香瑟瑟喃喃低念了声,忙绕过回廊往那亭子走去。
等她赶到亭子的时候,阿洛和桃儿已经不在这里,地上留了两滴黑血。
她心头蓦然一慌,急步往罗园跑去,刚到罗园外就碰上从里边出来的纳兰北峰,她稳住自己的情绪,迎上去试探问道:“北峰,你要去哪?”
纳兰北峰耸耸肩,略带几分无聊道:“我以为来这里能看到阿洛,可现在才知道皇上暂时不让她们见使节。在这听戏有些无聊,我想到兵部找贺少将军。”说着,他扬起嘴角赞叹笑道,“对了,我刚才听说嫂子你成了……”
“你师父呢?”香瑟瑟迫切问道。
纳兰北峰啧了啧舌,轻声道:“师傅他……我……我好些天没见到他了。本来还跟他约好研究我的新机关的,可是却突然也没了踪影,我这两天都在找他。”
“玉面……真的不见了。”香瑟瑟略带不安低念了声。
“师父不见呢?”纳兰北峰略带讶然迫切问道,“师父出什么事呢?”
“没……没什么事。”香瑟瑟轻扯嘴角苦涩笑说,“你师父没事,我只是说这家伙果然不知道躲到哪独自逍遥去了。”
“喔。”纳兰北峰点头应声。
香瑟瑟轻扬嘴角微笑道:“你去找贺少将军吧。”
“那我先走了。”纳兰北峰应了声,快步走去。
香瑟瑟忐忑不安回到纳兰褚旭身旁坐下。
纳兰褚旭握住她的手心浅笑问道:“怎的,阿洛找你作甚?”
“说些女儿家的心思罢了。”香瑟瑟微笑应声,低眸看着被他紧牵的手,轻抬眼眸说道,“小羊,我们要把这戏曲听完吗?”
“你不喜欢?”纳兰褚旭温声问道。
香瑟瑟抿唇笑道:“有点乏了。”
纳兰褚旭轻作点头,他让太监去跟皇帝说了几句话,皇帝允了之后,便带着香瑟瑟离开。
回到相府,纳兰褚旭扶着香瑟瑟到床边坐下,抚了抚她的脸,关切问道:“瑟瑟,自从宫里回来,你的脸色就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就是有点乏。”香瑟瑟轻摇头,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道,“给我说些有趣的事情,刚才听到那些大臣细细碎碎地说什么危月楼,危月楼是什么地方?”
“囚禁朝廷重犯的地方罢了,进去之人都会生不如死,所以也称为绝望之塔。”纳兰褚旭说着拂袖坐到她的身边,侧头看她笑问,“你怎对它感兴趣?”
“只是好奇罢了。”香瑟瑟耸耸肩,低眸看他挂在腰间的钥匙,伸手轻握钥匙解释,“我听那些大臣说皇上把危月楼的钥匙交给你了,见他们一脸惧色,所以才好奇。”
“消息倒传得挺快的。”纳兰褚旭冷嗤一声,轻作点头道,“嗯,危月楼由刑部的人把守,而里边的钥匙交给我保管。”
香瑟瑟轻蹙眉心,迷惑问道:“这不是只有一根钥匙吗?难道里边只要一道门?”
纳兰褚旭轻摇头,拿起这钥匙解释:“这根钥匙只能打开三道门,而且是最重要的三道门,但开锁的办法又各不相同。其中包括大门,中门和天门。进入大门之后,可以从暗格里取得各个牢房的钥匙,暗格藏在墙壁里,每一层楼都是按照梅花易数来设计,以火开始算。”
“你怎解释得那么详细呀?”香瑟瑟低眸笑问。
纳兰褚旭满带宠溺戳了戳她的侧脑,欢喜笑道:“我若不详细说来,你这小脑瓜又要纠结。”
香瑟瑟听见他这话,心头忽然一痛,握住他的手苦涩笑问:“若是我背叛你,你也会将我关进这绝望塔吗?”
“当然不会。”纳兰褚旭随声道。
“答得那么干脆。”香瑟瑟凝视着他熟悉的轮廓轻声道。
纳兰褚旭凑到她耳边轻声低喃:“你若背叛我,我会一剑杀了你,这样,你可以少受一点苦。”
“如此便好。”香瑟瑟苦涩笑道。
“怎突然说这话?”纳兰褚旭迷惑问道,香瑟瑟微笑不语,纳兰褚旭略带严肃提醒,“这话题不好,以后都不许说了。”
香瑟瑟微微一笑,心如刀割靠入他怀中,可是现在三条人命在前不得不妥协,她微闭眼睛紧搂着纳兰褚旭在心里默念:纳兰褚旭,那些都是我在乎之人,为救他们,我香瑟瑟死不足惜。谁算计你的,我也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纳兰褚旭低眸看了看怀中的人儿,见她精神不振,温声道:“看你的样子真是累了,为夫近日的厨艺长进了些,你在这歇会,我给你下厨。”
“哎……”香瑟瑟抓住他的衣袖,睁开眼眸低喃道,“我还不饿,你在这陪陪我。”
纳兰褚旭侧头看她,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喃喃道:“你这话,别有意味。”
香瑟瑟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冷声道:“想哪去呢?”
“你不饿,我饿了,待为夫吃饱了,精力饱满再给你做好吃的。”纳兰褚旭话音未落,就把香瑟瑟扑倒下去。
香瑟瑟捧着他的脸,凝视着迷离的双眼,喃喃道:“小羊,我爱你。”
“我也是。”纳兰褚旭喃喃了声,迫不及待吻上她柔软的唇。
夜半,纳兰褚旭迷糊醒来,身上疲倦的愉悦感让他不由得勾起欢喜的笑弧,一个侧身想将这柔软的人儿揽入怀中,只是什么都没碰到。
他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那人儿没有睡在身旁。
他光着上身赤脚往书房走去,没发现她的倩影,继而向阳台走去,还是没看到她,从阳台下看去,也没看到她。
“去哪呢?”纳兰褚旭转回卧室,拿起放在床头案上的衣服披到身上,无意低头一看,发现放在衣服上的钥匙不见了。
他轻敛眸色,忙往房间各处扫看。
“咯咯……”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何事?”纳兰褚旭警惕问道。
“回大人,门卫来报,夫人骑着马匆忙离开了相府。”
“不会的……”纳兰褚旭忐忑不安低喃了声,下意识摸到腰间的位置,跌了半步握紧拳头,体内一股寒气汹涌而出,“嘭”的一声,将房门冲破。
门外的人顿时被冲击撞到凭栏处,险些没直接摔下楼,定下神来的时候,纳兰褚旭已经没了踪影。
“驾!”纳兰褚旭快马加鞭往危月楼赶去,还没到危月楼已经听到刀光剑影的声音。
纳兰褚旭心中的不安骤然扩大,策马赶到危月楼外,看见与狱卒短兵相接的逃犯。
他心头一颤,仍是不敢相信喃喃道:“不……瑟瑟……不会的……你不可以出卖我,你不可以背叛我!天下人都可以背叛我……”低喃着,他忐忑的眸光忽然变得猩红寒栗,把臂一震,竭斯底里咆哮,“唯独你不可以!”
“啊……”
还在交锋的人突然被他这股凌厉的杀气震到十米之外,吐血落地,塔外凄凄黄草席卷而起化作刀锋利刃,将倒地之人凌迟剜割。
“啊……”四下哀嚎声一片。
援兵随即赶到,看到这场景心中不禁一片骇然,纳兰褚旭缓缓将通身的杀气压入森寒如血的眸底,冷冷道:“谁敢逃离者,杀无赦!”
说着,飞身落马,凛然的杀气卷起地上的寒刀,他冷手握住刀柄,步入危月楼内。
不过片刻,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座危月楼,看见比地狱判者还要阴森恐怖百倍的他,塔内剩下的犯人不敢再逃,纷纷仓惶躲在牢狱里不敢出。
香瑟瑟站在顶层的门口,没有把门打开,因为窒息的杀气席卷而来,血腥的气息如同流淌的鲜血来到脚下。
她深深呼吸,缓慢回过身来,便看见手握血刀的他就站在回廊的拐角处。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责问。
对视良久,他放下了手中的血刀,带着浑身散发的骇人气息,慢步走上前去。
香瑟瑟自知死期来了,不作任何挣扎,也不作辩解。
她深知,这一刻,自己背叛了他。
但她不悔,死在他手里也是好的。
她浅浅一笑,便合上了双眼:永别了,纳兰褚旭。
纳兰褚旭凝视了她良久,最后却只是用沾满鲜血的双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很轻很轻,生怕自己会将怀中的人弄碎,又怕稍稍一用力她就会化作灰烟。
身上的骇人的杀气随即如烟如雾散尽,不复存在。
许久,没有任何痛感,只觉被人轻轻拥入了怀中,香瑟瑟略带诧异睁开双眸,看不见他的脸。与他紧贴的地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汹涌。
纳兰褚旭没有说话,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向外走去。
香瑟瑟抬起眼眸,在他平淡如死水的脸找不到一丝情绪,她的心忽然撕裂绞痛,鼻子一酸,汹涌的泪水堵在了喉咙。
但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此刻他的心比自己更加痛百倍。他讨厌被背叛,他憎恨被背叛,他害怕被背叛,因为他一直被家人背叛。
回到相府,他依旧没有说话,神情平淡如水,无喜无悲,无冷无怒。把她沾血的衣服换了,打来水,轻轻擦掉自己染在她手上的血。
香瑟瑟低着眸子不敢看他,因为只要看他毫无情绪的脸,她的心就会痛得撕裂,他好不容易把心放在这,她想好好珍惜再也不让他饱尝被离弃的痛苦,然自己是亲手舂碎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