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梁霜降焦躁地翻来覆去,一想到明日就是祭祀大典她心里就悬得慌,加之雨声敲得瓦块叮当响那就更让她难以入眠了,在数到第一千零一只绵羊的时候,她总算放弃了,抱着破罐破摔的念头硬是熬到了后半夜。
但随着雨声渐渐变弱,她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梁霜降似乎感受到了有一个灼热的视线游走在她的身上,不过她实在太困了,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并未打算起身察看。
来人见她睡得如此酣甜没有吵醒她,只是稍作停留便悄然离去了。
谁知道梁霜降睡了没多久,到了卯时,也就是约凌晨五点的时候,她就被一众侍女拖起来洗漱沐浴,当她全身浸泡在温热清澈的山泉水中时,差点因为太舒服而昏睡过去……
等泡了快半个时辰,神情凝重的凌儿便进来以王妃不喜太多人看到她的身体为由摒退了其他侍女,在掩上房门后,凌儿迅速从怀中抽出一件薄如蝉翼的月鲛纱制成的短袖短裤衣裳为她穿上,接着再替她将祭祀所用的金丝绣着逐日凤凰的朱砂宫装一件件按顺序套上。
这件特殊的衣服是梁霜降特地让凌儿订制的,为了避免被沾了水而变得沉重的宫装拖下河底,她打算在入水后就脱掉宫装,这件衣裳其实说白了就是古代游泳衣罢了。
凌儿接着递了一支镶宝凤羽鎏金簪子给她,然后再好好替她抚平宫装的所有褶皱后,便出门去唤上其他侍女进来替她梳妆。
因为怕被有心人听到,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期间只能用的眼神在交流。
梁霜降把玩着手中别有乾坤的金簪,视线越过敞开的雕花木门朝外看去,发现此时已开始泛鱼肚白的天空竟滴雨未降,这可真是奇怪了,前十日每天几乎不间断的大雨居然在这个时候停了,也不知道是她心诚则灵,还是真如那位高人所言竹醉无雨,总之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心灵手巧的侍女们同时替梁霜降梳髻点妆,发髻为十字髻,侍女们先将头顶的青丝盘成十字,再各取左右一绺青丝反綩至头顶以玛瑙点饰着的金簪别好,并戴上雕刻着栩栩如生凤凰的金凤冠,雕工精细镶嵌着红宝石的凤尾张扬地向四周伸展,其中一个侍女恭敬地接过她手中的金簪固定凤冠;妆则施以淡妆,接着在她光洁的额上以朱砂点上梅花印记,最后为她佩戴上凤羽耳环以及璎珞颈链。
此时的天色已经不带一丝暗色,众人也是时候该前往琥珀河边的祭祀之坛。
凌儿使力扶起梁霜降,而三个侍女分别弯腰抬起她身后长长的裙摆,为免染上污秽。
当梁霜降走到供奉着雨神的金殿时,发现头戴着纹龙金冠冕,身穿金丝绣着腾云金龙的朱砂冕服的符司睿早在殿中等着她,此时的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君子世无双”。
他见她缓缓而来,向她伸出大掌从凌儿处接过她的柔荑后紧紧握住,低声安抚道:“不用怕。”
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的她愣了一下,随后对他扯出个笑容。
两人牵着手走出行宫,走下百步梯,登上以前曾见到过香湘乘坐的那个八人抬着的,四周以薄纱当作轿帘的大轿,轿顶上有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
符司睿在右,梁霜降在左,两人端正跪坐着在百姓们的视线中往祭祀之坛前进。
所幸行宫就建在离琥珀河不远的地方,约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到达目的地——早已有上百位着各色朝服的官员在外守着的祭祀之坛。
似乎是怕会被雨水打湿,整个坛的外形建得就像一个亭子,坛中央放置着一张偌大的花岗岩供桌,供桌最里面立着一个约半人高的雨神金像,金像前摆着一个小铜鼎,而铜鼎前则铺满了满满一桌的各种各样的贡品。
当轿子稳稳停下后,百官立刻行跪拜之礼跪在地上向两人行礼。
符司睿站了起来,但等半天不见身边的小人儿跟着起来,他侧目看向她发现她正神情狰狞地紧咬牙关,知道她肯定是因为腿麻而站不起来,于是很好心地对她伸出大掌。
梁霜降会意后连忙把手搭在他的大掌上,经他一使力便把她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在他扶着往神坛走去。
在登上神坛后,符司睿面向百官大袖一挥朗声道:“众臣免礼。”
随后一个年长的祭司手持一份明黄卷轴上台主持今日的祭祀大典,在说完冗长的开场白后,开始进行第一个环节,祭祀者诚心跪拜雨神。
两人先是齐齐跪下拜三下继而站起来再跪下,周而复始三次,这便是祭祀中名为三拜九叩的庄严大礼。
而后祭祀者诚心歌颂雨神的伟大功德,并祝愿此后一年风调雨顺,农业丰收!
当两人一字不落地背诵完长长的颂文后,领着身后的百官面朝供桌上供奉的雨神拜了三拜,再向右转面朝琥珀河拜了三拜。
此时,天空中隐约传来一声闷雷,就在众人以为会像往常般下雨时,却见本来还略带灰蒙的云层逐渐散开……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有些惧怕神灵的官员激动得将竹醉无雨的历来做法说了出来,更有不少好事者提起是这个小摄政王妃牝鸡司晨担任官职一事,说到最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说着是她的所作所为冒犯了雨神并要将她投进琥珀河里!
站在最前的柳逸颜连忙替她与众人争辩,但群情汹涌,以他一人之言又怎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梁霜降冷眼看着台下那些男官员为保证男尊女卑的恶俗而怪力乱神的丑恶嘴脸,不免在心中冷笑。
符司睿眉心紧蹙着,他往前踏出一步抬起双手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替,她拦下来所有冷言冷语,然后喝令所有人道:“此刻连午时都未过,今日也未必不会有雨!如果等到午时过后依旧无雨再讨论要不要将祭品投河!”
众人见摄政王都发话,唯有耐心地等到午时,只不过当午时一到他倘若偏私,那么就由他们这些官员将祭品投河!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官员站了出来朗声道:“若是午时过了依旧无雨,希望摄政王不要有心偏私,坏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哼,此事当然,不劳夏将军操心!”符司睿不悦地一甩袖,拉过她的手便离开了祭祀之坛。
但梁霜降在临离开前,瞥了一眼那只夏家的出头鸟,心中顿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