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总是细雨绵绵,这个时空也不例外。灰蒙蒙的天空时不时飘些雨粉,配上院子中的梧桐树抽出了一些翠绿的新芽,整个秋水居仿佛被陷入了氤氲的薄雾中,突生一种悲凉凄惨的感觉。
这几天都在下雨,无论是谁都没来打扰梁霜降,她也难得地凭栏看着秋水居的景致,这个地方太冷清了,只有几棵疏疏落落较高的梧桐,既没有种植任何的花朵也无其他惬意地摆设,除了没有疯长的草,整个院子都像是荒废了很多年的无人打理的废园一样,她想这可能跟冷宫差不多吧。
梁霜降突然有种悲凉的感觉,想必是这身体的自然反应吧,如果柳暖儿知道今天这遭遇,当初可否还愿意嫁给符司睿呢?
但人生哪来早知道,事已至此,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无论后不后悔也要走下去,如执意嫁给不爱自己的人的阳新,为了所爱之人而牺牲自己的香湘,还有嫁给了被她全家陷害的王爷的柳暖儿。
她拍拍脸上被吹得有些僵硬的脸,放弃去想这些关于****的事,这些女人都太傻了,明知无望还要勉强,所以终得这种下场。她再看向荒凉的院子,下决心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打造这个属于她的院子。
这时,有个人影从雾中冲出了出来,疾步穿过梧桐树,他身后有人想替他撑伞,却被他一手推开,直直地往她走来。
梁霜降很快就看清楚是谁了,原来是挂名的摄政王相公,看他一脸怒容,她皱眉站了起来,不明白她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符司睿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闺房前,发现她房门掩上了,不顾身后的人阻拦,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众多侍女、以及刚刚为他撑伞的燕京,都在门外候着,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瞄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门,故作镇定地朝他行礼:“拜见王爷,不知王爷今日到访有何事?”
“哼,你不是很想我来吗?”
梁霜降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很想他来了?她是很不想他来!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全身都湿透了,发丝可以滴出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朝服未换,伞也不撑,急匆匆跑来骂她?
“王爷贵人事忙,臣妾不敢妄想。”
“哼,本王最讨厌就是你这种矫揉造作的女人。”
“……”
符司睿看了她一眼,立刻嫌恶地别过脸:“装什么可怜,本王最讨厌就是你那张脸。”
梁霜降紧握着拳头,指尖的指甲已深深陷入手掌中,她努力保持缄默任他骂。
“当初你柳家用计害本王,本王不计前嫌把你娶进了摄政王府,让你当上了摄政王妃,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贪心,别以为在上巳节表演了个节目,就可以肆无忌惮,若不是柳家用计,本王要娶妻,就是挑遍整个皇都也轮不到你!”
她的心突然如同被针刺一般,细微绵长的疼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低声问:“你是不是很恨我?”
“是,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去死。”
“那为什么还要娶我,是因为赐婚吗?”
符司睿紧皱的眉头诉说着他有多委屈:“不是,因为有人求我。”
有人求他?爹娘?大哥大嫂?要是他们真的为她卑躬屈膝,那她真是罪过了。
她冷笑:“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宁死也不要嫁给你。”
“你还很委屈了?也不想想你们柳家做了什么!”
“皇上赐婚,你可以拒绝,别人求你,你也可以拒绝!”就因为柳家陷害他,所以柳暖儿在他面前永远是低人一等,她之于他,就如同地上肮脏的烂泥,是他的污点、耻辱,没想到柳暖儿在他心中竟是如此不堪,还枉她这般爱他。
符司睿苦笑,眼中浮现一抹说不清的情绪,拂袖狠声道:“你又怎么会懂,都怪你!我和你根本什么都没发生,仅仅是与你在同一个房间共度一夜,就要把王妃之位给你坐,你们柳家真是……哈哈哈……”
“为了报复我,你让皇上再赐婚,让香湘与我同日进门。”
“对,为了不让你得逞。”
“我得逞?”
“这王妃之位可坐得开心?”
“你不信我是真的爱你?只是觊觎你王妃之位?”
“呵,你这种人又怎么会有真心,又怎么会配做我妻子!”
“……”真是谢谢他这句话,终于让柳暖儿死心了,本来她以为她是完全霸占了她的身体,没想到她与她的灵魂共存一体,她留着最后一丝魂魄守着他,如今他这一句终是把她打得魂飞魄散了。
梁霜降心中的疼痛随着他这句话完全消失了,接下来她就可以跟他据理力争了,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这家伙前前后后骂了几次柳府,又践踏柳暖儿的心意,真是没见过这么渣的男人,不想娶就不要娶啊,做个男人还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笑容:“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配不配我不都已做了你的王妃?”
“你……”
“你什么你,你给我闭嘴!既然王爷都这样说了,本宫也不好再假装了,这王妃之位本宫坐得很开心很舒服,本宫在此谢过王爷了。”
“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来人,给王爷递上纸笔,顺便拿个毛巾给王爷擦擦这一身雨水。”
小芝听到后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哭着向他猛磕头:“求王爷开恩,夫人逞一时口快而已,并不是真的有意忤逆王爷!”
这多好的势啊,就给小芝打破了,她叹了口气,用力拉起小芝:“你也给我闭嘴,求他做什么,被休了最惨不过就是一死。”
“你就那么真的不怕死?”
“被休了不一定就要死。”
在这世界,被休了的弃妇地位非常低下,生活状况非常的悲惨,没人愿意与她们相处,因为被休肯定是因为不守妇德,犯了七出之条,七出之条包括:不顺父母、无子、淫、妒忌、有恶疾、口多言、盗窃;除了无子这一条,其他几条光是听听就没人愿意靠近她们了。
但如果有人不计前嫌娶了弃妇,她们就等于被人重新肯定,别人自然愿意接近她们,但在这里有人肯娶弃妇这种情况极之罕见。
而她就如小芝说得那样逞一时口快,哪敢再嫁一次,见过鬼能不怕黑吗?
符司睿气得双眼布满红丝,失控地上前怒拍了她一巴掌:“你这贱人!果然是个不知廉耻,到处勾三搭四的贱人!”
梁霜降被他这一掌打倒在地上,打得她眼冒金星,口中有种腥甜的味道,该庆幸力度如此大的一掌没把她牙齿打掉。她算来算去,算少了他会激动到动粗,还动手打女人,果然是渣男。
“夫人!”小芝哭得不成人样,连忙去扶她。
他看着打她的大掌,微微失神,他感觉到手中涌上来的灼热感,不知是打她打得手痛,还是……
“柳暖儿,我……”我没想过这样对你。
小芝把她扶了起来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待她晕眩过后,用手捂着被打的地方,被打的地方已经开始轻微地肿了起来,冰冷的手让她脑子更为清晰,她狠狠地瞪着他,擦去嘴角的血,想站起来,但右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疼得直皱眉,却拼了命般不喊出来,她想她一喊出来大概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吧,她按住了小芝的手,摇了摇头,就这样坐在地上瞪着他。
符司睿曾不经意见过她偷偷看他的眼神,说她不爱他,可能连傻瓜看了都不信,现在没想到平时连正眼都不敢看他一眼的柳暖儿,会用这么凌厉戒备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底不由得慌了,他今天只为了教训一下她,没想到自己会动手,他不该分神联想到别的事情的。
“你……”他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一句:“你别以为在上巳节跳个舞就可以持宠生娇,今后也不要去找香湘哭诉,让她让本王要常来秋水居,本王不想看到你。”说完他甩袖,大步地走出她的闺房,似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一样。
她恃宠生娇?她只想问一句,有何人宠过她?
她突然想起那天香湘会说出那样的话,想来她也是吹了几天枕边风,符司睿忍不住了才过来责怪她。香湘以为他不去碧水居,楚墨雪就能去她房里看她,没想到她对他情深至此,但是如果符司睿不去碧水居,她又怎么完成她的交易?梁霜降哭笑不得,这应该就是说谎的报应了吧?
“恭送王爷。”
燕京看了看疾步远去的符司睿,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无法起来的梁霜降,连忙恭敬行礼道:“夫人别急,我这就去请黄大夫来。”
他们前脚一走,小芝就放声哭出来了,哭得好像她才是被打的那一个,哭得梁霜降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想笑,但是忍着疼痛扯了嘴角也只能露出个恐怖的笑容,小芝忍不住骂她:“你还笑,你还笑!夫人怎么就不能忍忍,非得跟王爷过不去!”
“小芝,他骂了柳府,也践踏了我的心意,我……被逼无奈。”她低垂着眼眸,轻轻地依靠着小芝。
小芝紧紧抱着她,低声道:“在这里以夫为天,痛了也要忍着!不然就算王爷把你打死了,也没人敢说他不是。”
“谢谢小芝。”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严厉的小芝,到底谁是大人谁是小孩,这角色终于正常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