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裴逸离开之时,楚绮顿感风和日丽咳咳,是星光灿烂。终于一改要将自己闷死在马车里的沉默,如脱缰的野马,直接蹦到了外面,美曰其名,要赏月!
顾瑾之对她的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并不打算参与,与韩海到隐秘的地方,商谈正事了。
楚绮遂领着两个被冻得可怜兮兮的丫头,肆无忌惮地在冷风中奔跑着。终于,她像是感觉到冷了,挥了挥手,指使绿蝶,“你去拿三件披风来,你娘娘要冻死了。”
绿蝶看着一点都没有要被冻死的楚绮,搓了搓自己被吹的满身是疙瘩的手臂,千恩万谢地赶紧去了。
“是,娘娘,绿蝶这就去。”
楚绮笑吟吟地望着她的背影,这才扭过头来,去看青蔓。
青蔓心口一跳,她是心思细腻之人,自然看出来楚绮这是故意支开绿蝶的。不知想到了何事,她捏了捏拳。
“娘娘,奴婢有事要与您禀告。”
“噢?”楚绮睐了她一眼,好似就是故意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并不是青蔓的错觉,自皇后娘娘知道她是霍州良的人后,虽对她有所亲近,但这亲近之意,终究是略显疏离的。
青蔓垂首,快速道:“皇后娘娘,霍相要奴婢给您带话,您与陛下每日的行程,都必须留下踪迹给他。”
留下踪迹给他,然后他再叫霍家旁支的女儿借着八王爷的刀,来伤顾瑾之么?
这个霍州良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明明琏儿是那般温柔善良之人,他这个父亲,却是卑鄙阴险之辈。
楚绮道:“先不用给他留了。”
青蔓一惊,“娘娘?”
楚绮想了想,这青蔓是霍州良的人,她自然是不能告诉青蔓,我这就是故意不告诉霍州良的。思忖了片刻,她故做高深道:“这自有我的用意,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办就好了。”
“对了,你可知,咱们这里,除了你,可还有哪些人是霍、我爹的人?”
先不说顾瑾之的暗卫,这里的侍卫少说也有五十多人,这五十多人,保不齐就有别人的奸细,楚绮想向青蔓了解一二。
青蔓却是皱眉,“娘娘,这奴婢并不知。”
楚绮闻言,却是叹了口气。
那这样,就不好办了。
不仅要防着青蔓,还要时刻留意这五十多个侍卫的一举一动,楚绮忽然觉得,顾瑾之也太怕死了,出个宫门,带上一堆的人,这是生怕不知道他是个人物?
她思量片刻,决定一会去找他说说,要他抽掉一半的人,毕竟人少才不显眼,这么多的人都在路上,这叫微服出访?
她是一个行动派,这般想的,便也这般去做了,风风火火就冲了回去去找顾瑾之。
“娘娘,这披风你还要吗?”绿蝶冲着她喊。
“不要啦,留着你跟青蔓赏星星吧。”
楚绮跃上马车,发现里面并没有人,正要问侍卫的时候,顾瑾之便从暗处走了回来。
“皇上!”她大叫一声,声音洪亮。
顾瑾之身后的韩海闻言,眼角一抽,出声道:“夫人您可悠着点哦,咱们这是在外面,保不齐身边哪里就有暗箭,您唤主子这身份,未免太显眼了。夫人您还是换一个称呼为好。”
微服出访,讲的就是一个隐字,楚绮刚刚那一道惊天动地的‘皇上’,恐怕连树上的鸟儿都要震上一震吧。
楚绮不似韩海一样郑重,毫不在意,“唤个称呼啊,那就要顾瑾之就好了,不麻烦。”
对她来说,都一样。
顾瑾之睐了她一眼。
韩海差点跪下,这举国上下,谁人不知‘顾瑾之’三个大名便是南元帝的名讳,娘娘您这么叫,不是与刚刚的那声皇上是一样的么。
不,是更令人惊悚。
毕竟,谁人敢直呼天子名讳!
“琏儿还是唤我相公吧。”最后,顾瑾之道。
寻常夫妻这样唤,最是恰当不过,只是
“那皇上、相公,你也别叫我琏儿吧”
“为何?”
“”因为不是她的名,偶尔听着他唤她,她都不觉得是在叫他!
“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太显眼了,很容易就让人想到这是皇后的闺名。”她绞尽脑汁。
顾瑾之哈哈大笑,像是心情极好,上前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墨眸望着她,“那你说,该唤你什么?”
其实,她既唤他相公,他唤她娘子便是,只不过他这么一问,她也就没想到这么一出,直言道:“我年幼时有个乳名,叫楚绮,皇、相公你便这么唤我吧。”
她觉得自己太机智了,竟然把真实的身份当场了乳名。
“楚绮,楚儿,倒是好名字。”
顾瑾之眉眼一声,慵懒的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将人抱在怀中,“星星赏好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寝吧。”
野营在外,侍卫们已经搭好了建议的帐篷,楚绮只一眼,就看到了那顶又大又亮的帐篷。因为住着的是帝后,所以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几顶小帐篷将它围着,时刻都在护卫他们的安全。
楚绮眨眨眼,“相公,我有个想法,想说与你听。”
她叫相公,倒是朗朗上口,根本没有寻常女儿家娇羞的举态,从她那张绯红的唇瓣念出这两个字,就仿佛她只不过是站在叫一个人的名而已。
“什么想法?”顾瑾之问,手往后伸去。却见不知何时去取了外袍的韩海折返,将外袍恭谨地呈给顾瑾之,他接过,展开,裹在她的身上。
楚绮身上一暖,愣愣去看他。
星空下,男人眉眼如画,眼角似还噙着一缕淡笑,煞是好看。墨色的瞳孔,要比星星还要好看。
“唔,就是,相公,我觉得,我们既然是私妨,能不能不要带那么多的人?”完了之后,又加了一句,“毕竟人多眼杂!”
她是为他着想,却不想,她这话音一落,男子的神情倒是并无任何变化,倒是他身后的韩海却是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像是不懂,像是探究,又带了份莫名的疏离。
她看的并不真切,却能微微感知,这个一向待她甚是和气的内务府总管,这一刻,看她的神情中,像是失望。
只是失望,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