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帝垂询的问题,两人早都有准备。史可法是首辅,便先奏对道:“陛下,臣以为可从以下两个方面着手:第一、朝廷下旨命致仕回乡官员起复,根据个人先前资历任命职事。第二,可特设恩科,擢选天下士子为官。如此双管齐下,朝廷人手不足境况便可大大缓解。”
朱成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又将目光转向马士英道:“马卿,以为如何?”
马士英看来一眼史可法,心中暗自嘀咕,能说的都让你说了,让我说什么。但是皇帝垂询,却不能不答。而且还要言之有物,不能人云亦云,否则岂不是显得自己的这个次辅太过无能。
心念电转,稍加思虑后便道:“臣以为元辅所言甚是,只不过这其中的章程却要细细思量,否则就会惹起朝堂上的轩然大波,影响陛下圣明。”
说完,马士英仔细皇帝的反应,发现果然引起了皇帝的兴趣,不免心中得意,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史可法。
史可法闻言也是一怔,蹙眉道:“马大人,老夫这两策历朝历代皆有先例,如何却说会引起朝堂风波,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马士英道:“陛下容臣细细说来,起复致仕回乡大臣,固然有先例,也是老成谋国之法。但是其中却也牵涉到前朝旧事。若是对于所有致仕官员不加区别的起复任用,恐怕会引起朝中东林官元群情汹汹,人心大乱。如今朝廷新立,可经不起这等波折。”
史可法这下也听明白了。马士英说的前朝旧事自然指的是魏忠贤阉党一案中被罢黜回乡的官员。崇祯皇帝当时掀翻魏忠贤后曾经下旨宣布所有涉案官员终生不再起复。魏忠贤掌权时曾经迫害过许多东林党官员,其中就包括史可法的老师左光斗。
所以,崇祯收拾阉党时,东林党人自然是同仇敌忾,作为倒魏的主力军,整掉了许多依附魏忠贤的官员。当然,以东林党人一向睚眦必报的德行,其中也夹杂了许多私货,许多跟他们过不去的或者看不顺眼的官员也都顺便被打成了阉党,打发回老家去了。
如今史可法提出起复被罢免的官员,若是其中把握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扣上一定妄图掀逆案的帽子,不仅他这个首辅位置不报,就连朱成这个皇帝也会被牵连。丢了皇位不至于,但是一定会被东林党人的口水给淹没的。
这其中的缘故也好理解。如果那些当年被东林党人整掉的官员回到朝中,肯定会把当年的场子给找回来。再加上朝中的职位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这些人回来,会占用大量职位,东林党人就没办法安排自己的人了。因此,东林党人一定会全力阻止此事。如此一来,朝堂风波骤起,不仅史可法这个新任首辅会被连累,而且有可能会危及到这个新朝廷的稳定。
这种责任是谁都担不起的,史可法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暗道这马士英虽然为人圆滑,思虑却是周全,急忙跪倒奏道:“臣思虑不周,险些酿成大祸,请陛下治罪。”
史可法师从左光斗,从情感上来说也是倾向于东林党人。但是却并非跟他们一样整日以党同伐异为己任,再加上福王之死东林党人嫌疑重重,让他心中已经生了厌恶。再加上他心中光明磊落,政治敏感度一向不高,因此才想到这些,所以才被马士英钻了空子,在皇帝面前小胜一局。
朱成本就对东林党人就没有好感,虽然这次能够继承皇位,东林党人功不可没,但是他心中却清楚的很,知道他们并非像自己标榜的那样一心为公,根本就是为了一党之私。对于东林党人的态度,朱成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打发回老家去,但是也知道这是个美好的愿望。自己如今虽然贵为天子,但是却也不能毫无顾忌的收拾这些聒噪不休,整天只知道窝里斗的家伙。
自己如今根基不稳,内有东林党人弄权,外有藩镇武将跋扈,更有满清和李自成张献忠等外敌虎视眈眈,一步错步步错,所以目前要做的还是隐忍。
东林党人的厉害之处就是他们掌握了舆论,能够控制舆论导向,将自己一个个置于道德的最高点,对别人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名声这东西,对于官场的官员们来说,看不见却很重要,所以若是惹上了东林党这群疯狗,没有人不头疼的。
不过么,对于整人这种事情,朱成并不陌生。他如今已经有了一个腹案,能够对付东林党人的腹案,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朱成摆摆手道:“史卿不必自责,朕今日招你们前来奏对,就是希望你们能够互相补充,思虑周全。”
史可法谢恩起身,朱成又道:“既如此,你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拟一道旨意。先撇开牵扯到魏逆一案中的官员,对于其他致仕的官员,凡是七十岁以下,身体健朗,没有作奸犯科的一率起复,让他们在接到旨意之后一个月之内前来吏部报道。路途遥远者可酌情宽限。”
顿了一下后朱成又道:“另外,开恩科的事情也要开始筹划,这次放宽一些,凡是有秀才功名的士子都可以报考,不限名额。对于家庭贫困的赶考士子,令当地县衙予以补助盘缠。三个月后,南京大考。这次恩科,设文武两科同时进行。”
朱成说完,史可法两人下跪领旨,心中却暗暗思忖,看来皇帝心中早有主意,召我等前来多半是为了考校,看来日后君前奏对要多加用心,切莫小瞧了皇帝。
皇帝不让起身,两人也只好继续跪着,等了一会却又听到皇帝缓缓说道:“先帝以身殉国,朕不胜哀痛。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天下所有州府官员士绅百姓俱为先帝服丧,着麻衣孝服。服丧期间,婚嫁纳娶,饮酒奏乐,寻欢作乐等一干娱乐事宜皆停,所有妓院娼寮均关业停歇。若有违逆不遵者,从重发落。这件事内阁就不用拟旨了,朕发一道中旨到通政司,颁布天下执行。你二人身为百官之首,当堪为表率,并监督百官。若是朝中官员有明知故犯,违抗旨意者,罪加一等。”
史可法,马士英听到皇帝语调低沉,但是却透着一股子不容质疑的凝重,两人神情严肃,齐声道:“陛下圣明,臣遵旨照办。”
皇帝依然没有让他们起身,不过好歹地上铺着的是上好的波斯地毯,倒也还可忍受。
半晌,不见皇帝再说什么,马士英抬眼偷瞄一眼,看见皇帝正在盯着大门外的方向,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神秘的令人心悸,仿佛在筹划着什么得意之事一样。
马士英心中莫名的一颤,急忙收回目光。正在这时,皇帝仿佛也感觉到了,将目光投了过来,锁定在了马士英身上,让马次辅有一种被猛虎锁定的感觉,浑身冰冷,不敢多言,只能将身子伏的更低。
半响,才又听见皇帝的声音缓缓传来:“朕听闻先帝在位时最恶臣子揣摩无端揣摩圣意了,朕深以为然,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马士英心中一震,知道这是皇帝对自己的警告,背后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急忙道:“陛下圣明,臣一定尽忠职守,誓死效忠陛下。”
史可法有些纳闷,有些不明所以,单身也听出来皇帝这话里有警告的意味,心中一凝,也道:“臣当谨守本分,为陛下尽忠,为朝廷尽力。”
忽然,皇帝的声调提高,仿佛才发现似得,轻笑道:“两位卿家怎么还跪着,快快起身,是朕失礼了。”
两人被皇帝刚才吓得不轻,也不敢多言,谢过皇帝之后才敢爬起来。
朱成方才也是故意如此,一个是对两位辅臣的诫勉之意,另外就是他的恶趣味了,被人跪着的感觉确实不错,多享受一会。
两位辅臣到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收起了对皇帝的轻视之意,发现这位新皇帝完全不像他在潜邸之时传说的那么温良恭俭让,人畜无害的样子,反倒是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一股子精明强干之意,让人不敢生起轻视敷衍之意,都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一定要在皇帝跟前注意自己的言行,可不敢露出丝毫傲慢之意。
两人不由得都想起来当初崇祯即位时的样子。崇祯在当信王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所以一直被魏忠贤给忽略了。后来天启死了后将皇位传给了崇祯。崇祯上台后也装傻充愣,对魏忠贤好言抚慰,各种奖赏,把个九千岁哄的高高兴兴,放松了警惕,结果最后却一夜之间从九霄云端跌落凡尘,身死名败。
魏忠贤倒台之后,崇祯皇帝性情大变,对臣子颇为严厉,稍有失当之处便会严厉斥责,搞得臣子们一个个战战兢兢。
今日朱成给他们的感觉更比崇祯更强烈,就若一头猛虎冷冷的盯着他们,虽然没有咆哮连天,但是却给人强大的心里压力。
正在这时,韩赞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禀告道:“皇上,午膳准备好了。”
朱成闻言,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传上来吧,朕今日就在这里用膳,多准备两幅碗筷,两位大人今日也一起陪朕用膳。”
韩赞周微微一笑,皇恩浩荡,万岁爷这是收揽人心啊,当即应诺了一声转身退出去传膳去了。
史可法两人心中一热,能跟皇帝一起吃饭,那是天大的荣幸,急忙又下跪谢恩,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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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午膳有十几道菜,几乎全都是淮扬菜,朱成倒也吃的习惯。只苦了两位辅臣,半个屁股小心翼翼的挂在凳子上,跟皇帝吃饭,各种紧张,各种拘束,一道菜吃一口就不敢多吃了,生怕君前失仪,给皇帝留下不好印象。
朱成知道跟领导吃饭那种感觉,匆匆吃完后就借口累了回乾清宫休息去了,留下两位大人这才没那么拘束,多吃了些,才由小内侍将饭菜收了下去。
当两人走出午门的时候,不由的对望了一样,不约而同的道了一声:“陛下乃是圣明之君啊!”
至于两人说的是不是一个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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