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很是诡异的再次安静下来,林淮竹一动也不敢动的任由他打量着自己,而卫远帆则是谨慎的站在一旁,低着头,余光关注着林淮竹与严逍两人。
看这位前辈的样子,像是认识林道友似的,可是前辈困在这里上万年,又怎可能识得她,卫远帆面上不显,心里满是疑惑。
“原来是这样……难怪……”严逍打量了她一会儿,后退几步,喃喃说道。
林淮竹不明白他是何意,只好继续站在原地,假装自己是个柱子一样伫立在那。
片刻,她很是惊讶的看着严逍伸来的东西,问:“前辈这是什么?”
严逍递给她一个木盒子,示意她接过,这才说道:“我与我娘子……一直都想要有个孩子,只是她体弱,早早就离世了,你长得与我娘子很像,我一见你就心生喜欢,这个木盒里装的是件防御法器,送给你用来防身吧。”
林淮竹觉得有些怪怪的,哪有一见面就送人东西的?
但她没有说什么,道了声谢以后就收起木盒,乖乖巧巧的站在那。
“你说你是丹霞宗的弟子,可有什么凭证?”严逍眉目带笑的看着林淮竹收起木盒子,没过两秒,他敛了笑,看向卫远帆肃穆地问。
卫远帆取出自己身上代表着丹霞宗弟子身份的玉牌,很是恭敬的端给他看,严逍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在他思考一阵后,左手一翻,手里瞬间多出一个小鼎,他捧着它,对着卫远帆道:“这是紫极星鼎,你既是掌座弟子,应当听说过这个吧?”
卫远帆心里一跳,猛地抬头看向严逍,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当然听说过紫极星鼎,紫极星鼎是天阶法器,是丹霞宗开山老祖的法器,也是在万年前就已经被本派弟子盗走的镇山之宝。
那名盗走紫极星鼎的弟子,便是不语道君,同时……也是丹霞宗开山以来最有天赋的弟子,离飞升仅差一步之遥。
卫远帆看着他,心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觉得嗓子有些干,声音些微沙哑地道:“弟子听说过。”
“本来,我是不愿意拿出来的。”严逍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道,“不过……”
林淮竹捧着木盒子,对上严逍朝她望来的目光,有些懵比。
前辈这么看着她做什么?
卫远帆身形不动,眼睛却随着严逍视线的转移而看向林淮竹,也同她一样迷惑不解。
严逍看着这座药鼎,目光淡漠:“你答应我,不论在什么时候,以保护她为第一紧要,我便把这个紫极星鼎赠予你。”
林淮竹瞬时瞪大了眼睛看向严逍,不明白为什么又牵扯上了她。
“你可愿意?”严逍沉着脸,看着他问道。
卫远帆很是意外,眼光又再扫了一眼林淮竹,发现她比自己还吃惊,当下收回视线,重新落在鼎上,没敢贸然答应的问道:“不知……道君具体指的,是哪方面?”
严逍说的范围太大,他不敢随便应承。
见卫远帆如此问道,严逍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林淮竹与卫远帆是一对道侣,才会要他做此答应,是他误会了吗?
严逍会知道林淮竹是女子之身也不奇怪,他已是半仙之体,林淮竹身上遮掩气息的法器对他无用,再加上他感觉到他两之间朦朦胧胧似乎有一丝关联,原以为他两已互许终身,现在看来,是他弄错了?
如果是他弄错了,那这个承诺确实就不合适了。
严逍想了想,重新说道:“你若答应我,在她遇险之时,极力护她周全脱险,我便把这鼎给你。”
卫远帆垂眸思考片刻,道:“我不会主动伤她分毫,或者说,在不违背立场的情况下,我会竭力保她安全,道君认为可行?”
林淮竹看着他们商量来商量去,面上十分凝重的样子,还有心情走神,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他们交易的一环。
“等等,我有意见。”反应过来的林淮竹立马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道,“道君对晚辈的爱护之心晚辈心领了,只是我与卫道君仅有数面之交,当不得道君此诺,况且……”
林淮竹看了看他,话未说完,其中意思很明显。
她与卫远帆好歹也还见过几面,但和严逍可就真的是只有一面之缘,还是这一次,所以她不能同意让他们完成此诺。
严逍见她一副坚持的模样,无声叹了一口气,道:“原本这件事,我已经打算烂在心底,等我辞世后,它也会随我一同在这世间消散,淹没尘埃之中,而我原是想用交易的方式让他保护你,好赎我的罪孽,哪怕我的罪孽已经无法消除……”
林淮竹同卫远帆两人静默不语,谁也没有打断严逍突如其来的沉重语气。
“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经过,等你知道全部的真相后,想要怎么处置我都由你。”严逍挥了挥手,林淮竹与卫远帆中间像升起了一道水帘一样将他们隔成两边,视线模糊不清,也听不清两边的对话。
卫远帆见一头只剩下自己,只好盘腿坐下,等着不语道君说完放他们出去。
“你可是巫灵族后人?”水帘一升起来,严逍就迫不及待的问了。
“是。”林淮竹也没有感到意外的答道。
她在听严逍最初说她长的像他娘子的时候就有预感了,只是她不能确定。
如今听他这么问,心里也稍微有了猜测。
“我娘子也是巫灵族的人,只是她是三系灵根。”
林淮竹瞧着他,没有说话。
严逍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他只是感慨一下,接着说道:“我娘子叫画儿,是我的师妹,也是丹霞宗的弟子……与她同期进入宗门的巫灵族人还有几人,而其中一人,就是木系天灵根。”
画儿因为在族里身份卑微,加之个头瘦小的缘故,经常被另外几人欺负,凡是重活累活都交给她去做,她从师门那里领到的资源也全部给搜刮走。
长久以往下去,她自然是修为越来越差,也越来越被那几人欺负。
当然那木系天灵根的族人并没有参与其中,她根本就不屑于去欺负一个家奴生的孩子,况且族里的资源短了谁也不会短了她的去,所以她漠然无视画儿的遭遇,只一心修炼自己的。
严逍也不知道画儿怎么就走到自己心里的,最开始只是见她可怜,出手教训了那群人一次,结果导致对方更加倍的欺负回来,他一气之下就把她要到了自己在的山峰,杜绝那几人的欺负。
画儿很勤快,也许是被欺负惯了,什么活都主动揽下来,甚至许多明明只是一个除尘咒的事,她依然也打扫得很干净。
他知道她出生不好,也知道她自小就被同族的人欺负。
明明大家都有着同样的血脉,其他人是家仆成群、锦衣玉食,而她就做着下人的活计,伺候这些少爷小姐。
换了别人,心底早就嫉恨万分了,她的脸上却从没出现过一丝愤恨或怨念来,他看到她时每天都是生机勃勃的出现,很有精神的样子,让他不觉多上了点心。
画儿三灵根资质,修炼缓慢,在他提供的丹药帮助下,终于筑基成功,两人很是兴奋。
然而第二天,他意外听见其他弟子的议论,才知道原来画儿是巫灵族族长的女儿,与那个有着木系天灵根的巫灵族人是一个父亲,只是她的母亲是族长夫人。
他的画儿原来是族长之女,严逍不知怎的将她与那个天灵根的师妹比较起来,对两人天差地别的待遇感到忿忿不平,画儿为此也劝过他多次,但他没有听,还在心里觉得画儿太过善良,才会这么容易被他们欺负。
渐渐的,他对另外几人的偏见越来越深,也对那个族长夫人生的女儿更是不喜起来。
严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那时没想这么多,只想为我的画儿出气,于是在一次宗门之间举办的灵植比试中,看见墨锦师妹拿出来的都是普通的灵植,与我有次不小心见过的那株散发着灵气的灵植不知差了多少,于是我脱口而出说了句‘墨锦师妹不是种了株能散发灵气的灵植吗,如果拿那个来参赛,必然能取得头名’这样的话,当时大家的脸一下全都变了,尤其巫灵族的人,脸色瞬间苍白,而我在事后被罚关在禁地十年。”
林淮竹垂眸不语,她觉得手上的盒子有千斤重,重的她现在就恨不得丢掉。
修士修炼,说的便是机缘二字,普普通通一句看起来没什么的话,落在有心人的耳中,那便是一道催命符。
他在众门派的修士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岂不等于是把巫灵族往火坑里推?!
她大概知道严逍说自己犯下的罪孽是什么了,这样的罪孽,下几次地狱都不够。
严逍对她面寒如霜的表情视若无睹,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我不说你也猜得到,他们费劲数十年的时间查清楚巫灵族的秘密,然后巫灵族就开始有族人失踪,这样的情况直到过了一千年,巫灵族的秘密彻底在整个修真界宣扬开来,引起轩然大波,更导致修真界全界动荡不安,腥风血雨。”
“后来我才知道,为何当初画儿那样被欺负都不吭声,原来是当年她出生之时,巫灵族一位擅占卜的长老预测出来,她会给全族带来灭族之祸,原本她在出生时就要被溺死,是她的生母苦苦哀求族长夫人,说让画儿以后以家仆身份自居,只求能留她一条性命就好,画儿这才活了下来。”严逍忽然低低笑到,眼角挂满了讽刺,“灭族之祸,说的哪里是画儿,是我啊,我才是造成巫灵族灭族的原因!”
林淮竹默,又忍不住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带着画儿待在丹霞宗里不出,巫灵族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抓走,直到我即将飞升之际,因画儿寿命将近,一直是我用丹药吊着的,我怕飞升后画儿没人照顾,就硬是留了下来,没想到,这却是为画儿带来了杀身之祸……她被丹霞宗送给了当时实力、名望最盛的几家宗门,我一气之下偷走了紫极星鼎,想要去救回画儿,结果却只找到她的尸首。”
听到这里,林淮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修真界三万年来没有人成功飞升,眼看他即将成为三万年里来的第一位,却硬是生生留了下来,那么导致他留下来的那个人自然就成为宗门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找到她的尸首后,我收集她的元魂,千辛万苦找到圣婴草,想要救她复活……只是失败了。”严逍看着她,“我知道不论怎样都无法洗清我的罪孽,但是你跟画儿长的太像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林淮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着严逍举了个躬,道:“道君好意淮竹在此谢过了,道君如果真想为淮竹做些什么,告知我们如何离开就好了。”
严逍多少也猜到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心里一黯,点了点头不说话,手一挥就把水帘散了,三个人又重新出现在同一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