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假装已经准备充分,就这样去探一探他的底线。”朱晶调皮又无良地这样建议着:“看看有什么效果。”
陆骞突然笑了,他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太有趣了。
他们突然造访清英君的时候,正巧碰上清英君正在与他那几个手下讨论问题。特别是站在清英君右侧的那个男人,脸上有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刀疤,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朱晶的注意力。
提到这刀疤男,不得不讲一讲他的故事。
五年前。
刀疤男曾经是个抢劫犯,入狱一年了,从来没人看过他。
眼看别的犯人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探监,送来各种好吃的,刀疤男眼馋,就给父母写信,让他们来,也不为好吃的,就是想他们。
在无数封信石沉大海后,刀疤男明白了,父母抛弃了他。伤心和绝望之余,他又写了一封信,说如果父母如果再不来,他们将永远失去他这个儿子。
这不是说气话,几个有后台的重刑犯拉他一起越狱不是一两天了,他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反正是爹不亲娘不爱、赤/裸/裸地无牵挂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天天气特别冷。刀疤男正和几个“秃瓢”密谋越狱,忽然,有人喊到:“刀疤男,有人来看你!”
会是谁呢?等来者一到,刀疤男呆了,是娘亲!
一年不见,娘亲变得都认不出来了。才五十开外的人。头发全白了,腰弯得像虾米,人瘦得不成形,衣裳破破烂烂,一双脚竟然光着,满是污垢和血迹,身旁还放着两只破麻布口袋。
娘儿两对视着,没等刀疤男开口。老女人浑浊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她边抹眼泪,边说:
“川儿啊,信我收到了。别怪爸妈狠心,实在是抽不开身啊,你爹他……又病了,我要服侍他,再说路又远……”
这时,有位众人都想象不到的贵人派了牢头儿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进来了。牢头儿还很热情的说:“大娘,吃口面再谈。”
老女人忙站起身,手在身上使劲的擦着:“使不得、使不得。”
牢头儿把碗塞到老人的手中,笑着说:“我娘也就您这个岁数了,娘吃儿子一碗面不应该吗?”
老女人不再说话。低下头“呼啦呼啦”吃起来,吃得是那个快那个香啊,就好像多少天没吃饭了一样。
娘亲吃完了,刀疤男看着她那双又红又肿、裂了许多血口的脚,忍不住问:“娘。你的脚怎么了?鞋呢?”还没等他母亲回答,牢头儿就冷冷地接过话:“你娘是步行来的,鞋自然是早就磨破了。”
从家到这儿有三四百里路,而且很长一段是山路!刀疤男慢慢蹲下身,轻轻抚着老女人那双不成形的脚:“娘,你怎么不多带一双鞋啊?”
老女人缩起脚,装着不在意地回答道:“其实走着也不远……唉。今年闹鸡瘟,家里的三只鸡全死了。天又干,庄稼收成不好,还有你爹他……请大夫看病……花了好多钱……你爹若是身子好的话,我们早来看你了,你别怪爹娘。”
牢头儿擦了擦眼泪。悄悄退了出去。
刀疤男低着头问:“那……爹爹的身子好些了吗?”
刀疤男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头一抬,老女人正在擦眼泪,嘴里却说:“沙子迷眼了,你问你爹?噢。他快好了……他让我告诉你,别牵挂他,好好活下去,以后好好做人……”
探监时间结束了。
牢头儿进来,手里抓着一把铜钱,说:“大娘,这是我们几个牢头儿的一点心意,您可不能光着脚走回去了,怎得也得买两双鞋啊。不然,刀疤男还不心疼死啊!”
刀疤男的母亲双手直摇,说:“这哪成啊,娃儿犯了错在您这里,已够您操心的了。我再要你的钱,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牢头儿声音颤抖着声音瞥了刀疤男一眼说:“做儿子的,不能让你享福,反而让老人担惊受怕,让您光脚走几百里路来这儿,如果再光脚走回去,这个儿子还算个人吗?”
刀疤男终于撑不住了,他声音嘶哑地喊道一声:“娘!”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此时四周也是泣声一片,那是一旁的牢友们发出的。
这时,令一个衙役又进了屋,故做轻松地说:“别哭了,做娘的来看儿子是喜事啊,应该笑才对,让我看看大娘带了什么好吃的。”
老女人没有钱给众位衙役出打点费,所以只得带了些特产来。
衙役边说边拎起麻袋就倒,刀疤男母亲来不及阻挡,口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顿时,所有的人都愣了。
第一只口袋倒出的,全是馒头、面饼什么的,四分五裂,硬如石头,而且个个不同。
不用说,这是刀疤男母亲一路乞讨来的。老女人窘极了,双手揪着衣角,喃喃的说:“娃,别怪娘做这下作事,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
刀疤男像没听见似的,直勾勾地盯住第二只麻袋里倒出的东西,那是……一个骨灰盒!
他呆呆的问:“娘,这是什么?”
老女人神色慌张起来,伸手要抱那个骨灰盒:“没……没什么……”刀疤男发疯般抢了过来,浑身颤抖着又问:“娘,这是什么?!”
老女人无力地坐了下去,花白的头发剧烈的抖动着。
好半天,她才吃力地说:“那是……你爹!为了攒钱来看你,他没日没夜地干活儿,身子给累垮了。临死前,他说他生前没来看你,心里难受,死后一定要我带他来,看你最后一眼……”
刀疤男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嚎:“爹,我一定重新做人……”
接着他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用头撞地。
“扑通——扑通——”
痛哭声响彻天空……
刀疤男当日想抢劫的正是清英君。
清英君此刻正站在牢房的外面,面色平静又哀戚。
他想刀疤男还可以有时间有机会自由地哭泣,总是好的;
还可以狠狠地流出眼泪,就说明心还没有干涸;
还可以感觉到痛,那是因为灵魂,还没有苍老麻木。
一滴眼泪,要用多长时间,才可以自由释放?
刀疤男至今也不知道那碗鸡蛋面是哪位贵人赐给他母亲的,也不知道为何她母亲身无分文却可以在牢房里畅通无阻地前来看望他。
“清英君别来无恙啊。”陆骞笑着与清英君打招呼。
“大皇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清英君也皮笑肉不笑地回他:“你们来得倒是及时啊……”
“这位是刘川,这位是汪九峰,我最忠诚的两位部下。”他介绍着身后的两位男人。其中刀疤男微微皱眉,似乎对陆骞的来访有些不满。
“你给我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陆骞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离开酒馆的时间比你告诉我们的时间要了两个时辰。”
“是吗?”清英君不在意地挑眉:“那可能是我自己记混淆了。”
“……”陆骞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的手下在犯罪现场附近找到了一套带血的袍子。”
“哦?”
“那袍子被证明是你的。”
清英君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很自然地解释:“我经常把自己的衣服赐给下人当奖赏,或者是他们不小心弄丢了也说不一定。”
“是吗?”陆骞对此明显不相信。
就在此时,突然谢必安送了一封信进来,又将陆骞请到旁边悄声禀告些什么。
清英君笑着看朱晶。
朱晶却悄悄地打量着那刀疤男,嘴里却问道:“清英君,您怎么了?”
“什么?”清英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明明知道目前的情况对你不利。”朱晶笑着将视线转向清英君身上:“而且你还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清英君轻轻地笑了一下,有些坏坏的感觉。
朱晶别有用意地这样问道:“可是,为什么你显得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难道十七殿下需要担心什么吗?”刀疤男突然出声这样问道。
朱晶撇了撇嘴,轻描淡写地回答:“因为他很快就要因为在明国谋杀别国贵族罪而被捕了。”
“你在说什么呢?”刀疤男突然有些愤怒了。
就在他刚要爆发的时候,陆骞突然回来了。
他带来了一条消息,足以吓呆在场所有人。
“我的手下找到了目击者,他能证明你,清英君,你在案发当日穿着那件带血的袍子,出现在了‘留仙塘’。”
此刻就连清英君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甚至是有些被震惊到。
“清英君,你被捕了,罪名是谋杀贵族,危害明国安全。”陆骞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在场的人都静默不语,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朱晶一直死死地盯着清英君的脸观察着,似乎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然而清英君很快调整过来,他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朝着陆骞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我说,请你跟我走一趟。”陆骞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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