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柯青青只是一时赌气,仅要让上官云知错认错,但这情之一字,自古以来都是当局者迷。他见两人耳鬓厮磨,心中越加难受,结果误会更深。
金天泑见此情形,不免变本加厉,柯青青夹在当中,一人对自己视若无物,一人当自己是金帛珠玉,论谁也要图个心头舒坦,干脆也刻意跟金天泑说笑起来。
这样一来,上官云更加认定柯青青情丝别移,他心中恼怒,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要么就闭眼假寐,要么干脆走得远远的,金天泑和柯青青日夜厮混,也渐渐熟络起来。
众人逶迤南来,又走了近十天,已过衡州地界,来到一处叫高亭山的所在。此处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百来英雄只得在这荒郊野外寻干燥地方过夜。
如此讨好柯青青的良机,金天泑当然不会错过,他忙东忙西,一会儿打野味充饥,一会儿又寻山泉解渴。待柯青青吃饱喝足,他又拾来大堆干草,仔仔细细在地上铺好了,以防柯青青晚上受潮受冻。
上官云见二人亲密,不忍见景伤情,干脆躲到树林中生闷气去了,他穴道被制,南宫破也由得他。
柯青青何尝不知金天泑的心意,可无论上官云对她如何不理不睬,她心里仍是念着当年那位云哥哥。她见上官云又避已而去,终是再忍不住内心煎熬,便借口放马,又说打算一个人静一静,就牵着踏雪悄悄跟在上官云后面。金天泑心中虽是一清二楚,但柯青青终究与其无甚瓜葛,自然不能加以阻止。
此时已是月底,天上仅有一钩残月,周边的树叶也早已脱落,如今新叶未发,在雪光映衬中,更显零落凄凉。上官云穴脉被封,真气运转不畅,五觉也消退不少,根本未察觉柯青青跟在自己身后。他一路上长吁短叹,愁眉深锁,满胸抑郁难释,愤懑之情也无处发泄。
想到柯青青对已不理不睬,上官云只觉心如刀刺,见前面两株小树长得近了些,不免心生妒意。他走到小树面前,呼的一掌拍下,哗啦啦几声,只震落了树枝上残存着的几片枯叶。
上官云用拳头轻轻捶着树干,叹道:“唉,若真让南宫破一掌劈了倒还好些,省得碍人碍眼,更不致牵连师伯他们。”他长出一口气,又自语道:“上官云啊上官云,你到底做了甚亏心之举,居然惹得天怒人怨。武林正邪两道都想要你性命,铁剑山庄三百人命,明明是他人所害,却要赖到你的身上,连你朝思暮想的女子如今都要弃你而去。你还说你顶天立地,这世界之大,居然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只能欺负这同样命苦的小树,你啊,你啊,真是连猪狗都不如。哪怕猪狗也有个像样的小窝,不致流落江湖,更不会怕惹人生厌,躲到这里来唉声叹气……”他自怨自艾,浑然不觉柯青青就在不远处。
柯青青听其自己骂自己的猪狗不如,不由觉得好笑,扑哧一下再也忍不住了。
上官云猛然惊醒,喝道:“是谁?”
柯青青俏生生地道:“云……”她本想叫声云哥哥,却又想起自己气还未消,便顿了顿,说道:“是我。”
上官云走近了些,认出是柯青青,这十来天里,两人此时才第一次四目相对,上官云只觉面前一对眼睛黑如点漆,朗似秋水,这人儿俏生生、娇滴滴站在面前,他不由看得呆了。
柯青青见他发呆的模样,不由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上官云也是这般痴痴愣愣,她脱口而出道:“云哥哥,你真是个傻小子。”
上官云虽说神情呆滞,这云哥哥三字却是听得一清二楚,霎时之间,往日情形浮现在眼前,万般柔情也涌现心头,此时他犹如身在云端,一颗心飘飘荡荡,再无一丝愤懑之情。
柯青青话一出口,原先那赌气的心思也烟消云散了,这时她只觉自己太过孩子气,以致错过无数良辰美景,虽说周遭只是一片残月枯木之象,她却觉世上最美的景致也不过这般了。
二人就这般默默站在树林中,良久,上官云终是回过神来,他柔声道:“青青,你不怪我了么?这几个月来,我无时不在念着你,如今见着你这样,我好欢喜。”
柯青青听了他这句温柔言语,突然胸口一酸,数年来暮念朝思,那生离死别之苦,无可奈何之情;这几月情丝割绝,这柔肠寸断之悲,孤苦伶仃之恨,霎时之间都袭上了心头,她眼中泪水再也无法抑止,扑簌簌的滚将下来。
上官云见她流下泪水,赶紧忙手忙脚替她擦去,一边劝道:“青青,我……都怪我不好,这几年真是苦了你,我却一回来就……就离你而去。”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柯青青却哭得更加厉害。上官云一时手脚无措,心也慌了,不由将柯青青揽入怀中轻轻安抚,任其抹泪揉眵。
柯青青慢慢止了哭泣,撅嘴说道:“云哥哥,这些年可想得我好苦,上回好不容易寻见你,你却伤透了我的心,我险些就打算再不见你了。”她说着说着又要流下泪来。
上官云心中绞痛,捋了捋柯青青的秀发,歉然道:“上回我不愿跟你走,也是事出有因,直到如今,莹莹都还在奸人手中,也不知是生是死。”
柯青青惊惧莫名,问道:“你还未寻着她的消息?”
上官云摇了摇头,道:“只是知道是谁抓了她,却不知她在何处,前些时日,抓她那人也失了踪迹,我本打算到处察探消息,不想自己也身陷囹圄,唉——”
柯青青推开上官云,又将其手紧紧拉住,快言快语道:“云哥哥,若我们到了岭南,只怕金伯伯和南宫破他们都要对你不利,不如我们逃走罢。”
上官云苦笑道:“逃走?只怕还没走出百步,就被人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