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他准时去,木医生真的在家等他似的,煲起药膳汤来。他进门拿着一大袋苹果,她开门迎接,抢过来便对妈妈说,容俊来了,叫你妈哩。弄得他十分狼狈,他只能顺水推舟,叫起妈来。老木也笑答,容俊,我就先应罗。叫了老木一声妈,她又把老石拉出来说,叫爸呀。他这回脸不红,心不跳,十分平静地说,爸。老石倒是十分难为情,女儿这副样子,几年来的担忧一下涌上心来,闪着泪花,应了一声。
他马上拿出昨晚写的稿子给她,怕她再多嘴,示意她快去看。她接过,以为会跑回房间看的。可她就坐在厅上的沙发,边看边读,就像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幸亏写的时候,想到她会拿给妙芳读,就不敢写得太柔情,现在听起来也不用不好意思。倒是老木听得格外入心,老石看见,悄悄抢木医生手上的活,她也没发觉似的,只是装模作样做其他。
她听得出,他对青秀是真心的,他讲的方法,是用一个负责任的青年人的心想的,讲述的。凭一个医生的敏锐,他是深入了解下去,深入女儿的具体个性,发出心底的呼唤的。
她也想到,这肯定与女儿的提示有关,因为她昨晚听老石讲,容俊来过的情景,联想到女儿今晚的表现,那里瞒得过她的耳朵?她也不动声色,不敢高兴得过早。毕竟她明白不恋症医治的艰难,一个真心永守的人的不易。不过从他对她开导的深度和广度,她还是放心的。
老石大小也是个官,在城区,是个街道主任,在农村,相当是个镇长,或权力更大些。而物色女婿的事,他从来不想参予。而且女儿又是个不恋人。心里急,总叫老婆去操办。现在由于老婆的老同学有求,又出力相助,把来他身边的挂职的青年推到他面前,他就更不好说话。一切都由女儿决定,由老婆催化。以前他俩没交流过私人感情,这两晚的见面变化又是如此巨大,他就更不好插嘴,抱着相信他们的态度,放心上他们沟通。
女儿大方,他也装作听不听,看到老婆那样留心,就当作是她的职业习惯。到女儿读完,老婆开心,女儿盯着容俊,四目相对,没有语言。他不是木头,掂得出份量,可是也不哼声。于是掂分量秒,随时叫开饭。这个家从发现青秀有不恋症状那天起,就围着她旋转,现在她高兴,更加以她为主了。她读完,高兴,说吃饭,他就宣布开始。
看到女儿同容俊坐一边,他是求之不得,越亲热越好。可是看到吃完饭,容俊要走,她送到门口,关门之后,女儿又故态复萌,他又担心地问,逢春,不恋症就这么难治,拉一尺也不长一寸?
她说,你以为是云雾山的春笋,早晚一个样?他说,心是不急,起码要稳定呀。她说,要是心理学病都那么容易医治,要我们这些心理医生做什么?他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笑说,你做老爸的也没信心,叫女儿怎么办呀?你千万不能流露出来,惹出祸害,你要负责到底。
不过老石还是放心了许多,因为青秀自从当起老妈的中介,对自己的事也逐渐掂挂心上。同容俊相识之后,才容俊三个字挂在嘴边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按老婆的**,是稳步前进的表现。可是到双休日傍晚,老水夫妻哭哭啼啼找上门来,可把他吓出冷汗了。像怕青秀受到感染,影响恢复进程似的,暗示老婆把人家外边。
他听得十分清晰,所以十分害怕,讨厌。原来老水的儿子时深远,大学毕业到一个公司做了高职,不久就结识了一个叫布菊华的青年,不听老水讲是什么学历,也没讲是不是同一个公司员工,只听哭诉说,时小子患的是什么同性恋,同布菊华好上了,经过一年多的恋爱,现在要结婚了。
听到两个男人要结婚,他就不冷静。因为他从事街道工作三十多年,从办事员当到居委主任,再升上街道主任,几十年同街坊打交道,那种家庭的芝麻绿豆小事,他没见过,经手劝说过?这当中就有过同性恋的害怕呀。老夫妇受不了打击,卖了房屋,搬到不知那里去了。那个同性恋小子,也不知流落到何方。此事过去十几年了,可一想起来,无人不觉荒唐,可怕。现在老婆的老同学、老朋友,又找上门来,哭哭啼啼,要求帮助,他是想而后怕。怕手尾长,怕影响女儿,怕连累才容俊。幸亏他俩不知那去,傍晚还没回来。但不知此次是开头还是结尾,他是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再来。
可是他是街道主任,不能那么绝情,见死不救呀。便硬着头皮,听下去。老时没说话,听说还是个区级医院的内科主任医师。只听老水说,一直以为小子不想谈恋爱,谁知竟带着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回来。开头以为是朋友,来得多了,听说是恋人。夫妻两个,一个是护士长,护理师,一个是内科主任,虽没接手过同性恋病人,但听讲过。原来都谈虎色变,笑说两个男人怎么过生活。现在,要自己面对,心情如何,可想而知。看到了,更加知,时间长了,看着都要作呕。
他们不准小子回家,小子就在外边过,最近突然提出要结婚,他们当然不同意。小子说,不同意是你们的事。你们必须给我十万块作为礼金,让我结婚。他们说,不是十万块钱的事,不是钱的事。而是谁娶谁、在那住的事。小子不管,天天闹,左邻右里笑话,鸡犬不宁。
老水最后说,逢春,你看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老石担心妻子太热心,揽事上身,可又不敢开口。幸亏逢春说,如柔,你和丈夫时医生,都是医务人员,你是心内科的,升到护师了。时永进哩,内科主任,看着儿子深远长到二十六七岁了,就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老时一直不说话,好像是被老婆拉进来。听到老水问老木,想到老石一直脸露异色,听到妻子问对方,老木这样反问,不得不说,木医生,毕竟你是心理学教授,你对这种病,是老行家,我们都想听你说说。
老木说,时医生,我们都从事医治多年,你对神经症的认识,相信不比我少。除了老石,都明白,现在对同性恋有两种激烈的争论,一种认为是病,一种认为不是病。因为现在全世界的医学权威,也找不出同性恋的病理、病因,更不用讲证据。有人甚至提出,连心理病也不是。
老时问,木医生,我不是急病乱投医,我也十分苦恼——事到头上,真的急了抱佛脚。你说,你对此病直接具体的看法,想法?她说,因为我同水如柔是三十多年前的老初三,只是当时一别,就到老柳女儿结婚,请我参加婚宴,你老婆如水,参加老冷儿子的婚宴,更因为老柳女儿妙芳逃宴,老水才知道我也参加——老水承认说,真的是当时才重新听到你的名字,可是事情太急,时间太紧,没来得及见面详尽
老木说,我们当时只是见随同,给了她电话号码,就没再联系。要不是后来她找我,说你们儿子深远有同性恋,要我帮忙,我就想利用老柳女婿平稳对妙芳的真心、理性配合治疗,我得到启示,就叫平稳同你儿子沟通,平稳反馈给我,我才多一些了解深远的情况。你们现在这样问我,我只能说出我个人的看法,想法。老水忍不住打断说,有什么,不怕讲,我们经得起打击。
老木说,我还是那句老话,同性恋我听过,见过,可是没亲手接治过。鉴于现在有的国家要法律上允许其结婚,那就应该算不是病。你儿子的情况,你们了解得更具体,更准确——我只能说,尽你们最大耐心说服。
老时说,木医生,你讲我们都是医务人员,对儿子的情况最了解,我承认。但所谓家丑不外扬,我们不是到了无可奈何,山穷水尽,是不会来麻烦你的呵。她说,我也是实话实说,现在对待深远,就是一种看法,做法,看你们的态度。老水说,逢春,现在不是客套,我是要请你拿出主意。
她说,我就站在同性恋是病的角度上说吧,就是必须医治呀。你们也明白,就是属病,也只是心理病,心理病的治疗,基本上是以心理疏导为主。老时急了说,木医生,这个道理我懂,问题是,小子现在急着要钱,要结婚——我不知道,是谁结,谁为主,结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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