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老水的事,可能老水还不知道她的事,不过她十有**,是为自己的事而事。见对方还没有从心事的深处走出来,便用老柳讲的在妙芳的婚宴上见对方,但情况紧迫,后来没再找对方的事作引子,由远至近说,水如柔呀,时间不饶人呀。初三一别,眨眼三十多年闪过。要不是老柳请我赴宴,不幸中的万幸,这一世,我们怕是难以相见了了。
老水说,逢春呀,真的是日如水,月似梳呀。你看我,都似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可你还不减当年。她心稍宽,但嘴仍硬说,岁月不饶人,谁能逃得出风霜雨雪?本以为对方会很快从悲伤里钻出来,可是却更沉默了。
她不得不问,你不是那天去吃老柳的嫁女酒么?老柳老水赶紧打断说,我不是老柳请,是老冷请。她见对方搬出老冷,又不解释,就明白,对方心情乱,情绪低。仍然没有钻出来,想到对方是老冷请,便顺手牵羊问,老冷儿子平稳现在心情怎么样了?
老水说,逢春,你是心理医生,你心水清,你有毅力。老柳能找到你,是她的福呀。她不想对方扯得太远,马上收紧说,我们三个,不是转了三十多年,都回到一块了么?老水才真的钻出来了说,逢春,老冷儿子的事,我真没再打听。不过我听老冷叹过,都是儿子太痴情,才有今天的难
老水说到这里,没有再讲下去,她就利用这暂短的一刻,替老柳开心。真是不幸中有万幸,若平稳痴情坚定,她有信心救活妙芳。但今天老同学来,肯定不是讲此事。便故意绕开说,是呀,最好是痴人说梦到底,妙芳最终感动,一齐治病——你是来献策的吧?
老水看她有言此示彼的用意,心里顿感宽慰说,但要她也痴心不变呀。嘴上说,逢春,讲我太自私也行,我今天请假来找你,不是为老柳,不是为老冷,是为我自己。她心里一蹬,看来对方是顶不住了。嘴上说,有什么难,就如三十多年前——我是医生,有什么话即管讲。
老水终于说,我儿子时深远,不知是不是得了同性恋症,害得我丢面又丢人呀。她的心终于揪起来,老柳问的,为什么她们当年的三个老同学的儿女,都遭到这样的不幸哩?这个问题以后一定要好的探讨。现在事紧心焦,先听听对方讲吧。
但感到老水心里太乱,讲起来没有头绪,有些事便难以产生联想,不好分析。便想对老水母子甚至是一家,有个简单扼要的了解。说,如柔,恕我因为职业上的习惯,喜欢查根问底。对方说,我心里太乱,你要想问什么就问,你问,我一定毫无隐瞒,竹筒倒豆,如实给你讲。
她说,不怕你笑话,听你讲儿子这样的病,我还是想听头听尾,便于必要时有的放矢问清楚。你知道,心理病的事,是要牵扯到很多方面的。对方说,我明白,我也是个医院护理师。
她便顺手牵羊问,我们分开后,你考了什么?老水说,我和老柳各考各的,她考财校,我考护士学校。一个在东山,一个在西湾,没了联系。毕业后,我一直在西湾一间工人医院做护士。她想,三十多年,没进修过?便问,内科还是外科?对方答,先是外科,做了几年,就被送到大专班进修,回来后就到内科。她问,一直到今天?对方说,是的,一直从护士,做到护师。
她想,护师了,对心理上的病应该有理论有经验了。便转问,你什么时候结婚?老水说,那年我记不清,只记得是二十五岁。丈夫时永进,现在是内科主任医师。她想,夫妻应该都有医学知识和经验呀。转问,儿子什么时候毕业?老水说,大专,管理。她想,真的答得不太清醒明晰。
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孩子有同性恋症状?老水说,去年下半年吧。有一天外科的一个护士问我,她有个女儿二十四了,问我想不想找儿媳。边说边打开手机,把女儿的视频调出来给我看。我很喜欢,忙问在那工作,她说,在一家外企,是本科财会毕业。我十分高兴,便答应找儿子,商量好后就让他们见面。谁知儿子听了,马上说,妈,我早有了。
她听了不由得紧张起来,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感,可是极力抑制。老水学当时对儿子说,妈从没听你讲过,你说有,你明天就带回来给我看。她听得揪心,倒抽冷气,更加压抑。不知是听过老柳讲过,还是刚才老水自己亲口泄出。她已经感到,一出闹剧,即将出现。
果然老水说,第二天傍晚,儿子真的带着一个两边的太阳穴都剪短了发的同龄男友回来,声称是恋爱对象。她听得不敢透气,老水现在还气得浑身发抖。重现当时的情景般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回到房间,将自己锁起来。小子不单不怜悯,反而在门口说,老妈,不是我不听话,我带回来了,你不高兴,我就走。
老水说,我气坏了,想开门,全无力。直到晚上,老时回来开门,我才哭了出来。老时问我什么事,我说了同事介绍女儿,小子带回男恋友的事。他脸色突变,可是压制问,现在哩?我说,我当场气坏,就进房关门,小子即说我带回来你不高兴,我走了——就一直没回来。
老木想,怎么又是不孝不爱哩?想听下去,不语。老水继续说,老时听了,瘫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我说,你是内科医生,怎么对时深远的事没一点预感?他说,小子很少回家,回来也无异常。我听你问过他,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他答是不要太急。我想他才二十五六,便不放在心上。我说,我原来也以为迟两年再催也不迟,就没放在心上。可今天才知道,小子竟然是个同性恋,你说怎么办?老时说,最好同他看看心理医生。
老木要听全程,没有插嘴。老水继续述说,我问你,你不是内科医生?老时说,心理病的事,最好问心理医生。逢春,我当时就想去问。只是害怕,就犹豫不决。拖了一阵,就接到老冷邀请我参加她儿子婚宴,就看到老柳的女儿逃宴,才听到你,看到你
老木仍不语,想听对方一气讲完。老水只得说,我当时真不知你是心理医生,看着你和老柳去追新娘,后来又看见你带着新娘回来。我就明白,你是心理医生。想找你,但请你原谅我有自卑,不敢家丑外扬——可是后来听说老柳女儿安静下来了,还听老冷讲,是你帮了忙,还帮她诊治儿子。
老木想说,有此事,可是还不清楚对方今日来找自己,到底是想问病因,还是来求医,便再沉默。因为对方怕家丑外扬,自然讳忌暴露自己。若她太主动,反而变成被动,就是对儿子的病的心态,老水也有心理问题。
老水毕竟是老护师,察言观色是经验老到了。当然明白对方不会主动再问自己的打算,不如自己说,逢春,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我儿子。她才说,听你所言,你儿子是有同性恋症状,但程度如何,什么原因造成,即是身体本身,还是外界影响,都要做准确检查。
老水说,我就想你帮我。她说,你老时的医院完全可以完成呀。老水说,家丑我不想近发,在我们医院,我怕检查得不到真实证明,三哩,还是到你医院,设备呀、医术呀,尤其是你是专业,也应该是教授级了。
她说,我听了你的讲述,不瞒你说,我是心中有数。但我始终坚持,心理病是极为复杂的,不能光凭直觉,必须要按病理指标全面检查。所以我请你先到脑科医院门诊,检查,有了结果,你那时找我,我乐意帮你。
老水问,老柳女儿和老冷儿子,也是这样的程序?她说,是的。老柳女儿妙芳,还加上一个妇科全检。老水当然明白,女性不恋,比男性多了许多原因。最主要的,是声誉,生育能力,都同病人的治疗有重大关系。老水是想请对方一治到底,便旁敲侧击说,有了结果哩?
老木也不作正面答复,而是以妙芳为证。说,有了结果,我就叫我女儿与妙芳沟通,因为她们是同龄人,容易真实。老水终于忍不住问,你女儿也有事?她直截了当说,如柔呀,三十多年前,我们是无所顾忌,现在是重逢相见,儿女都遭不幸,我们都是医务者,就不必顾忌颜面了。我女儿青秀,也有毛病,我是想她做妙芳的工作,同时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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