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
思瑜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后面一只手拍到她的肩上。单听声音,她也不再怀疑。
周文涛跟上来,十八岁的少年正是阳光的时候。虽然有过重生经历,但他终归没有思瑜这种深仇大恨。常天跟高三学生混在一起,没多久他已经适应了青春洋溢的生活。
“不用感谢,下次你写,我来抄。”
笑容瞬间变成苦瓜,他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这位一点都不肯吃亏的主。不过是抄个作业,出于涵养道谢,竟然又被她抓住把柄。
思瑜一脸严肃:“涛子,我家小本买卖,我得时刻顾忌着点。咱俩这么好的朋友,你得有分担的觉悟。”
即便是学霸,她的脑容量也有限。尤其这年代兴起一股不让用计算器的风潮,那些故意为难人的数理运算,也让她无线头疼。
左右她不怕高考,偷偷懒又不影响大局。
“好吧,一半一半。”
“成交。”
两人心照不宣,不顾惊讶的围观同学,直接走到校门口跳上一辆车。开车之人正是周永利,此时他已经成了常驻滦城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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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瑜买机器时,是想着找周叔叔借调几个人才。可后来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开口。
原因无它,周文涛也是重生的。作为周家未来的接班人,他又不是什么纨绔耳饰子,自然对自家企业人才了如指掌。
人才这种东西,放在哪都是稀缺资源。若是她贸然开口索要,周家碍于情面不得不给她,事后难免心里不舒服。
不过让她庆幸的是,周叔叔极为重视这个儿子。听闻他决心在滦城读书,直接把周永利派过来常驻。
周文涛并不是小心眼的人,相反他非常重感情。前世他肯花大代价掰正夏思明,后来又为思瑜复仇之事奔走几个月,重来一回这份情谊也不会变淡。
在他有心之下,周永利也成了夏家半个司机。夏友良不是吝啬之人,当即他就决定,车的油钱夏家全包,周永利的工资夏家再加一半。
周永利那里有钱赚,而且还是过了老板明路的,干起活来自然格外起劲。
如今两人就在前往五里村的路上,一路走来棉花已经结桃,少数发育的好的,甚至咧开嘴,露出其中白花花的棉絮。
“厂子得快点建了。”
“的确是,我爸那边又得忙活一阵。”
棉纺织行业虽然没有明显的季节性,不过秋收时节仍是最为忙碌。思瑜前世虽然不做这一行,可她本就聪慧,对经商之事一通百通,几个月注意学习下来,如今也算是半个行家。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转眼就到了厂子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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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进门,就看到外面围了一大群人。为首之人虽然看不清,但听那高嗓门,除了张田芳还有谁。
思瑜皱眉:“后备箱里有管钳么?”
“没有,不过有几把唐刀,上次一个叔叔送的纪念品。”
“那比管钳要好,一人抄一把,咱们下去。”
对于这些亲戚,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今天不管是什么事,正好一次了结。
唐刀共两把,自然是没有思瑜的份。她走在前面,周永利和周文涛一左一右跟在后面。滦城一中的校服本是蓝黑色,周永利也穿着黑西装。
两人这样走来,到还真有几分震慑人心的味道。
“出了什么事?”
张田芳趾高气昂的走出来,看到两把刀时哆嗦一下:“思瑜,你们不是要收棉花,我和你大伯一直给你们问着。”
“那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
“是她,不按咱们说好的价格给,非得一斤降上一毛钱。”
顺着她手指方向,思瑜看到被围在其中的井上清,此刻她正激动的说着什么。见到她来,忙冲出突围跑过来。
“你看!”
简单的英文说着,她抬起一个仪器。别人不认识,思瑜却知道,这正是她刚托周叔叔买来的湿度剂。
此刻上面高悬的数字让她一阵心惊,竟然比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还要湿。
她知道有些商贩为了牟利,私自往棉花里喷水,然后外表包上干棉花。这样一百斤一个的棉包,最起码可以少给五斤棉花。
这样二道贩子是赚足了钱,可亏得却是棉厂。亏点倒是没关系,可以现在的湿度,棉花堆放个十天半个月,不等出厂里面就会发霉发烂。只这一出,她苦心好几个月的棉厂就得全部泡汤。
“这是谁家的棉花?”
“我们收的,都是上年放到现在的东西,可干可干了。”
思瑜简直无话可说,她这个大伯母还真是,肚子里墨水没几个,整天净想那些旁门左道。
“大伯母,你自己看。”
张田芳疑惑,看什么?
“这是什么玩意,不信你摸摸,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
思瑜点头:“大伯母,你觉得我能相信你?你叫思亮来看看仪器上这串英文是什么意思,井上清一个外国人解释不清楚,工厂里其它工人不明白,那我说给你听。
这是湿度计,往里面一插就知道棉花的含水量。滦城小地方自然没几个厂子用,可临近几个城市全都在用。”
看她还想狡辩,她一跺脚哼起拳头,要紧嘴唇说道:“不信,咱们送质检,等检测报告出来,我直接拨打警局电话告你欺诈!”
一听说要被告,张田芳乱了阵脚。她一个大字不识的村民,对那对带警徽的人天生惧怕。
思瑜环胸,给疑惑的周文涛安定的眼神。她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公安局一定不会管。可重要的是,张田芳也不知道。
只要她认为会管,从而生出恐惧之心就好。
“国家这阵子正严打,大伯母也听说过思明的事。谁往棉花里注水,肯定被罚得比以前要重。”
话音刚落,就有村民嚷嚷起来:“我们卖的都是放一冬的棉花,干得厉害,这可不关我们的事。”
“是啊,我们今天是被他们叫来的。”
三言两语,事实真相拼凑出来。夏学良眼见捞不到肥差,干脆另辟蹊径,收棉花注水赚取高额利润。棉厂如今已经开始收购,井上清今日无事正好跑到检验上玩,正好查出他棉花有问题。
眼见计谋不成,两人干脆扯着民族仇恨的大旗,叫来当初收购的农户,扯着抵制日本人的大旗,实际上就是把事闹大,逼迫思瑜吃下这亏。
如今眼见不成,她干脆见风使舵:“前几天下雨,棉花放在院子里,可能受了潮。思瑜,你看去掉水分,就收下吧?”
“不行。”
“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占了大家的地开棉厂,就连这点方便都不给?”
思瑜实在不明白,张田芳哪来的自信,认为她一次又一次毫无底线。挥手从拿过周文涛手中的唐刀,她利落的挽个花,将刀插在砖缝里。
深觉自己前段时间功夫没白练,她满意的点点头。
“大伯母,人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这棉厂原先是面粉厂。是我们家接过这烂摊子,为村集体省去一大笔麻烦。另外,小本买卖也得保证质量,过了水的棉花我们一概不收。”
唐刀已经开刃,寒光闪烁,张田芳打个哆嗦。
为了收棉花,她可是拿出了村里所有积蓄,甚至包括儿子上大学的钱。满以为过不了几天就能大赚一笔,可如今明显是不成了。
她也知道棉花过水会烂,可友良已经那么有钱,哪还用在乎这一星半点。
“学良,你来说说?”
无奈的朝丈夫求助,夏学良看着早已散开的村民,揉揉眉头尽量释放出大家长的尊严。
“思瑜啊,这棉花你收下,算大伯欠你一个人情?”
他满以为这样放下面子已经极为客气,可思瑜那是吃这一套的主。
可他却不知道,越说思瑜越是厌烦。
“大伯的人情?这些年,你们欠过我家多少人情。你一说我倒想起来,前年你家盖房,还问我爸借了五千块钱,到现在别说还钱了,一分利息都没见着。”
手握唐刀,她招来一直在门卫徘徊的王昌。这是厂里招的第一个工人,专门管保安科。王昌活了这么多年,混混着一直被人看不起,又赶上下岗风潮,正是走投无路之时。
如此绝望的情况下,他突然被夏家重用,虽然保安科就领导着几个老头,但也够他感激的。加上保安一事,就要与那喜爱偷鸡摸狗的刺头打交道,正符合他的秉性,所以他干起来格外有成就感。
“思瑜,有什么事?”
“王叔,你带人卸下二十个棉包,好好看着,不能让人接近。”
“好咧!”
王昌撸起袖子就要靠近,张田芳却是着急:“思瑜,你这是要做什么?”
思瑜挑眉:“做什么?大伯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你们求着要我收下,那我也不能不答应。棉花两块钱一斤,这一包就是两百块钱,二十五包正好够准账,利息我就不要了。”
“不行。”
张田芳就要往自家车上扑去,思瑜抡起唐刀,刀背挡在她身前。
一直站得笔直的周永利也上来,拦住着急的夏学良。少数几个还没走的村民,见此也都摇摇头。
心肝坏成这样,人家思瑜要自己的钱也是无可厚非。幸亏他们的棉花都是要的现钱,如今这里也没他们什么事。
尽管两人着急,可他们哪是棉厂这么多人的对手。没过多久,王昌指着厂内一大堆棉包,告诉他们已经卸好。
“我只要我那一份,你们要是再不走,拦我做买卖,那我真报警了。”
说完她拿过周文涛的手机开始拨电话,张田芳被吓破了胆,忙催促夏学良上车。他们欠老二家的可不止那五千块,万一这臭丫头算总账,那可如何是好。
车子绝尘而去,自此两人虽想讨回来,但都被王昌打击回去。眼见棉花开始变味,两人没办法,直得将其晒干。一来二去,刚好赶上新棉丰收,棉价暴跌。
将近十万块钱的棉花一倒手,赔了大概三分之一,夫妻二人倒是好些年没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