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单子给你拿过来。”
方峻说完转身进去,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张处方。思瑜接过来,可以当字帖用的正楷钢笔字,这是王大夫的招牌。
拿着单子,她走到药房。排过长长的队伍,就见一名中年妇女坐在那。
“林丽芬?”
思瑜点头:“是,肝内科就诊。”
“红豆杉中的紫杉醇,美国产的没了,医院只剩澳大利亚的。价钱一样,不过剂量要加倍。”
思瑜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医院虽然没有全电脑联网管理,但也不至于缺这么重要的主药。
“明天可以到货么?”
“这我不清楚,不过半个月之内,医院不会再补货。”
家中的药只剩三天,不能再等:“行,那就拿澳大利亚的吧。”
“嗯,你在这签字。”
签字?往常没这程序。
思瑜右眼皮跳起来:“我回去问问王大夫,确认下再回来吧。”
“药全抓好了,快点拿回去。”
玻璃窗口的妇女把药推到她怀里,然后提笔签上字,摆摆手让她走。思瑜抱着药上楼,最后还是决定问下王大夫。
“澳洲加工出来的紫杉醇,的确不如美国的好。不过最好的还是德国产,可惜滨市这边没有。等回北京,我让小方给你们寄点回来。”
有他保证,思瑜也彻底放心。默默回忆着那位抓药人的年纪,她将原因归咎于更年期的喜怒无常。
“那好,我先把钱付给你们。”
方峻摇头:“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研究要用的,平时王老师配额用不完,放在那太久也是浪费。”
“小方说得是,我要收了你们钱,那还算什么事?”
推辞不过,他们只得再次谢过王大夫。
母女二人回家,路过滦城市中心时,她跟母亲指下美容院。里面没有思明的身影,却还是让林丽芬感慨万千。
“被你带的,你弟也是一天比一天长进。”
“是啊,妈你以后也别看得他太严。他脑子活,正好适合做生意。”
“真的?”
林丽芬很疑惑,思瑜挽住她的胳膊点头:“是啊,那时候其实我立下了遗嘱。如果我出事,股份由思明接管。”
“不是给那个……叫什么来着?”
“睿睿啊?思明对他比亲生儿子还要亲,再说我出事,只有可能是被姚家算计……而黄家,跟姚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被他们管着,钱是不是睿睿的还另说。”
提起这些往事,她心里那些苦闷一下少了许多。黄辛诚和姚梦害她,不过是为了她庞大的财产,可到头来他们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睿睿死了,黄辛诚注定是要绝后。
那对狗男女不用她出手,已经差不多把自己作死。可惜,这些还远远不够。
“你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其实我也不强求思明一定得考什么清华北大,只要他平顺些就好。还有妮儿,你也别老想着那些事,十八岁,就该做这年纪该有的事。”
“妈,十八岁不一定非得中二青春期好不好。你看人家姚梦,跟我一样大,已经学会把男人哄得五迷三道。”
“你还想像她那样,长本事了倒是!”
“没有,妈,我这不是在举例子。不对……”
“怎么了?”
“我忘记从哪里听说,张大夫对象是在青医,好像还管药房?”
林丽芬点头:“是我说的,所以张大夫两口子两地分居,周末才能聚在一起。”
“妈,重点不是他们两地分居有多不容易。而是,张大夫是白军的小舅子,也就能跟白莲扯上关系。你化疗没做成,他们会善罢甘休?”
“我自己不要化疗,难不成他们还押着我去?”
“他们不会押着你去,在药里动动手脚。癌症这事谁都说不准,等你哪天病情恶化,就会自然而然的躺上去找人放化疗。”
“妮儿你是说?不会吧,药方可是王大夫开的。”
“可我刚才拿药的时候,药房那妇女眼神飘忽,一反常态的找我签字确认。我要是签下去,以后出了责任可找不到她头上。妈,红豆杉这种中成药,一下好几十味药,多点少点的,她给随便改一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要是放在以前,林丽芬肯定不会相信这种事。可自从差点被骗化疗后,她整个三观开始崩塌。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慢慢开始相信闺女的话。
“那这……”
“回家先煮一锅,闻闻味。我这有方峻电话,拜托他把签字的单子截下来。但愿是真没事,不然这么好的药白费了。”
“行,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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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说着,母女俩回到家。夏思明依旧不在,倒是夏友良回来得早。
“爸,手续办怎么样?”
“有何镇长关照,今天已经全办好了。这是面粉厂大门钥匙,我多配了两串,放在家里应急用。”
“嗯,机器报关,最快还得等一个多月。等面粉厂收拾好,那边应该也到了。对了爸,那边打包送来一日籍技师,昨天我忘记告诉你们这事。”
“日本技师,巴嘎雅路那一种?”
你怎么不说雅蠛蝶,思瑜还是没敢这么开玩笑:“不是你想的扛枪小鬼子,是给咱们干活的。他们一开始说要提供食宿,我给拒绝了。”
夏友良扔下营业执照,瞪大眼伸出拇指:“拒绝的好!日本鬼子都进村了,还让咱家好吃好喝好招待,门儿都没有。”
“……”
母女俩一阵无语,最后还是林丽芬说话:“闹够了没,跟你真见过小鬼子似得。民族仇恨咱们不好说,拿他当普通人就行。”
“恩,爸。只要不特殊优待,到时候厂里的工人自会让他体验人生。”
“也是这道理。”夏友良心里舒坦不少:“你不是熬着药,现在火候好了没?”
思瑜去厨房,打开盖子,味道的确与平时没啥区别。不过她也不是干中医的,都是苦兮兮的味道,细微差别她还真找不出来。
“还是先别喝的好,明天我再去一趟,找方大夫去确认下。”
“你们娘俩在打什么哑谜,是不是出什么事?”
思瑜这才把白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末了征求他的意见:“爸你说呢?”
“这肯定不能喝,老张那对象我见过。人不高,眼角有点斜。”
“是不是还有些发福,烫着一头方便面?”
“她那不是烫的,天生就是贴头皮小卷发。照你这么说,就是她没差。”
林丽芬掐下丈夫后背:“哟,多少年了,记这么清楚?”
“松开,疼,我这不是为了你,特意做贼似得跟在老张后面瞧见的。”
思瑜笑看着父母,她和黄辛诚向来都是高大上,偶尔来点小资情调,这种平凡夫妻的生活还真没体会过。
同时她又庆幸,还好没体会。如果什么都经历过,那她现在看到父母如此,应该就会止不住的恶心。
“那药千万不能喝,就这么定了。面粉厂有个债主在外地,催的很急。明后天我得去一趟,顺便在那边医院买点红豆杉。”
“行,我去联系方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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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峻接到电话时,正打包完行礼。他本就不注重穿着,一只小行李箱就全部收拾好。
“你是说处方笺?”她要这东西做什么?
思瑜点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药房值班的人刚好是张大夫家对象。而且,她还要我在那上面签字。”
签字?医院怎么有这项规定?
本来有些不悦的方峻舒展眉头,脑中闪过许多北京医院中的纠纷。
“你寄一副药给我,明天我有个实验,正好你化验下。”
“我亲自给你送过去,然后对王大爷解释下。”
方峻越发觉得小姑娘办事周到,仅凭主观臆断怀疑医生的方案,对行医之人是一种侮辱。而亲自登门说明,能从很大程度上表示尊敬。
虽然解决掉此事,但思瑜并没有放松。如今的姚家与夏家差距太大,姚家只需要透点风声,就有无数想攀上去的人,费尽心思对付他们。
今天是药材,那明天、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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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电话,一家人开始分头做饭洗衣整理家务。直到中午,都过了十二点,菜已经上了桌,夏思明还没回来。
“这孩子,干嘛去了?”
林丽芬有些急切,她刚决定好,不再一味逼儿子死读书。还没等说出来,他就又开始不着家。
“妈,你跟爸先吃着,我骑车子去附近找找他。”
“一起找吧,真不让人省心。”
披上长袖,一家人刚出院门,就见邻居大娘走过来。见到他们忙快两步上前,睁大眼睛比划着:“丽芬,你家思明是不是没回来?”
“是啊,他怎么了?”
“我儿媳妇兄弟不是在交警队上班,听他说思明好像被110抓了去。”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过会应该就给你们打电话,那孩子这几天好好的,可能是那边弄错了。”
思瑜垂下眼眸,没想到不用明天,事情又来了。她有预感,这次不可能是弄错。即使弄错,有姚家在布局,上面也绝对会想方设法屈打成招。
重生后,她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生活不是打怪升级的游戏,可以自由选择攻略目标,一步步磨砺强大自身。金字塔顶端的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知道: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而现在的夏家,很不幸就成为了那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