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迹笑道:“你就定会以为师尊会对你不利?”
徐青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是去做甚么勾当?去往北都,将当今圣上杀了。然后便是你做皇帝,权倾天下,你的狼子野心早已被我看透。”
言罢见叶迹不言不语,又朝他笑道:“怎么,阴谋诡计被我看穿了,狡辩不了了?再让你坦白的,你偏不说,只好我替你说喽。”叶迹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竟能编出这么破天荒的无稽之谈。”
徐青道:“你说我是编的?少来了,我怎会是编的,这分明是铁铮铮的事实好罢。”叶迹道:“事实?我自己都不知晓,你便又晓得?”徐青道:“休要狡辩!一切皆已被我看透。”
叶迹笑道:“我只问你一句,倘若真如你所言,我狼子野心,你心怀百姓,侠义仁厚,如何能纵容为师,便不会试图阻止为师么?”
徐青细品叶迹之言,觉他说得也有道理,他们意图谋反,自己又如何能坐视不顾,他们要利用我皇子身份,昭告天下。或是待得谋得皇位后,要让自己做这个傀儡皇帝,纵使自己不愿如此,哪怕寻个时机逃走,他们没了自身相助,也会上得北都,也会持剑行刺,自己如何能安然离去,决计不能如此。
叶迹见徐青若有所思,再自说道:“况且你一直以来苦苦思念的赵郡主,此时或许便在京城,若是你随为师过去,说不定便能见到他了哟。”
徐青怒道:“你说甚么呢!这等大事我岂会为了一己之私,自是苍生百姓更为重要,我随你去。”
遂要起身,叶迹笑道:“所以你还是要想个法子才行。”
徐青沉下心来,依目前的情形来看,倘若如方才那般混水摸鱼,他们定会严加排查。先前已吃大亏,现在更是有了防备,故技重施已是无用,还会弄巧成拙,终成大祸。
徐青瞧着街上来来往往,忙动不休的青甲,至此炎夏酷热之际,当真烦躁得紧。朝叶迹看去,见他望着自己,便知指望他已是不能,总不至于一直耗在此处。
徐青左思右想,若是在城内制造混乱,必能引得塞林军集于一处。可城门口的塞林军会不会也进入城中,尚未可知。他们定会将城门紧闭,那样岂非更加出不去。
若是扮成甚么客商,运些果蔬出去,而自己与叶迹便躲在运送果蔬的货箱之内,便可报无虞。然总需有人在外头交际,而自己与叶迹都是被缉之人,如何能露面?况且短时间内如何寻得客商相助,纵使城内有这般人物,自己与叶迹此时可值万金,那些客商又怎会相助?
看来这条路已是不通。徐青张望着低下商铺,瞥到一家棺木铺子,心想若是能藏于棺内,由壮汉运送而出,或能安顺出城。可直接走入铺内,铺家老板莫说不会识得自己与叶迹,便是识不得,侥幸买得了两口棺木,随意编造了一家村落,让老板派人抬棺木出城。
再趁其不备,躲入棺中,倘若铺家老板或是运棺大汉不会打开棺木瞅上两眼,或许还真能顺利出城。
可棺中多了一人的份量,这些常年干这些勾当的大汉如何能瞧不出来,定要打开棺门一看究竟的。哪怕他们蠢笨如斯,不去打开棺材,送自己与叶迹至城门口,那些军卒难保不会起疑,这其中定要被发觉的,还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思来想去,徐青还真是想不出一件妥当的法子,只朝叶迹道:“师尊,我真是想不出来了,眼下当真没法出城,混水摸鱼更是不成。”叶迹道:“这便将你难住了?”徐青道:“师尊如此厉害,弟子愚钝,请师尊赐教。”叶迹道:“好罢,且随为师过来。”
徐青一脸迷惑,见叶迹翻到另一座屋舍之上,徐青也跟着飞过去,二人行过多处屋顶,来到一家大户人家的窗檐,叶迹让徐青站在此处莫动,自己翻窗入内,稍刻携上两身衣袍出来,徐青一脸惑疑,二人翻至屋顶,叶迹将衣袍递给徐青,徐青接过,看着衣袍,道:“这是何意?”叶迹道:“披上。”徐青道:“你至少得给我个缘由啊。”叶迹道:“待会儿和你说,时间紧迫,快些的。”
徐青无奈,只好放下沉重包袱,披上衣袍。二人又越过几处屋舍,来到迎春楼,烟柳残花之地,里面乐声动人。叶迹落在院楼之顶,徐青惊道:“师尊莫不是要进这迎春楼罢!”叶迹道:“正是。”徐青惊道:“师尊,我等江湖中人,您可是一派掌门,来这桃红柳绿之所。若是传扬出去了,叶云派名声可是不保的!”
叶迹道:“名声重要,还是出城重要?况且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倘若你不出卖为师,叶云派的名声便不会毁掉。这楼里的俗人自也不会察觉到我们,你我快去快回,定然没事的。”
徐青笑道:“你怎知我不会出卖你的?你就这么相信弟子?”叶迹道:“你是叶云派的弟子,还敢自取其辱?”徐青道:“叶云派与我又有甚么关系?我才不管叶云派会怎样!”
叶迹道:“那你传扬出去罢,还不知能不能等到那一日呢。”
徐青暗想也是,这北廷塞林征伐江湖,全武林一片狼藉。谁还会顾甚么江湖名声,况且宣扬出去后,面临将是成百上千的塞林军。
可这叶迹来到此处,究竟是何目的,便道:“那你来这里到底干甚么?这与咱俩出城又有甚么关系?”叶迹道:“休要多言,跟着我就好。”
纵身一跃,抓住屋檐,落足花窗前,见红粉香纸,铺满花窗纸,徐青不忍直视,自小到大,这样的地方倒是从未涉足,这叶迹如此熟门熟路,莫不是早有前事。
徐青禁不住捂嘴偷笑,叶迹回头冷道:“你可不要多想,为师来此是为办正事,可不是来此消遣的。”徐青道:“我又没说甚么,你干嘛心虚!”
叶迹道:“切,这种地方最让人瞧不起了,我可不会......”
刚自说完,却听窗内有人说话,二人细听,只见窗内一女子说道:“丽儿你有没有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一女子回道:“没有啊?珑儿姐姐,你听错了罢。”
徐青叶迹一惊,只听窗内传来步声。二人匆匆往上一翻,待得花窗门被打开,里头探出一娇小脑袋,顿时一股脂粉气散布云空。
呛得徐青忍不住便要打个哈欠,可情势危急,他便强行憋住,捂住鼻孔,直到窗内传来了一声:“你瞧这不是没人吗?”
接着有一颗脑袋探出窗外,顿时脂粉气更是挥散开来。徐青鼻头被呛得直流鼻涕,那鼻涕掉落下去,险些打在这两位红粉佳人的秀发之上。徐青瞪直了大眼,叶迹也提心吊胆,好在两顶秀发缩了回去。闭上窗门,徐青才终于得以解脱,忙放手专心打了个喷嚏,好在压低了声音,不然楼内的两位姐姐又得开窗了。
叶迹道:“好险,让你别那么多废话,被察觉到就遭了。”
徐青平定心神,朝叶迹道:“怎么,你还是生怕你叶掌门的名声被玷污,真是改不了德性。”
叶迹怒道:“你看我出去怎么收拾你,快随我走。”
二人自大楼的另一头跃足入窗,站在窗口,叶迹将指尖放入口中沾了沾口水。再捅破花窗纸,只见一口细小缝隙露出,叶迹朝里面看了看,查见无人,也没听到甚么步履声。遂开窗进入,二人窜进楼内,落至地板,徐徐蹲身走到内栏边观察。
只见廊西廊东皆有娇艳姑娘与逛楼公子拉拉扯扯,欢声笑语。徐青直直闭眼不顾,叶迹小声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寻欢作乐皆是人之常情,有何可惧的?”
徐青道:“你快些办正事,到底要去哪?”
叶迹便朝一处轻走而去,纸醉金迷,里头全是醉醺醺的富家公子,没人会注意叶迹与徐青二人。
二人也是不动声色,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见这迎春楼内,多是搔首弄姿的美艳姐姐。徐青不敢抬眼去看,可身置危境,却不能不四处留心。这风姿绝代,妖娆妩媚,另有满楼的酒香,与脂粉气。徐青几次打喷嚏,鼻涕横落满地,叶迹见他那邋遢模样,不忍直视。
徐青看着他,轻声道:“看什么看?都怪你,带我来这种地方,真是!”
叶迹回过头去,嘴里偷着乐,续自往楼上走去。二人身着衣袍,越发高贵雍容,行步优雅,半点不似江湖人的走派。徐青出身之地虽不算华贵,但爹娘都是读书之人,不然也不会送徐青进私塾读书。故而文人走路的姿态自然纯熟,走在迎春楼内,除却闻着脂粉味有些不自在外,待到习惯了后,也不再露出丑态。
便也不为人所异,叶迹道骨清风,走路自也不算随意,稍加遮掩,二人上楼经过屋边。这一间间香屋内,所发出的娇语柔情,直令徐青鸡皮疙瘩四起。
越到后面,徐青眉头越是皱得厉害,叶迹笑道:“改日也给你推进一间屋子,保管你欲仙欲死,不愿出来。”
徐青怒道:“胡说!我徐青行得正坐得直,才不会与这些阴羞之事有任何关联。我都不知道来这里究竟干甚么,你再不告诉我,我可真的要走了!”
叶迹道:“还差几步就到了,你悠着点,勿要急躁,不然咱俩都得曝露。”
徐青没辙,便续自跟着叶迹,直到二人行到一间香屋之前,上头花牌上写着“醉人居”三字。
叶迹贴耳细听,徐青也跟着靠在门上,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宝贝儿,老夫可想死你了,今日我们不到黄昏终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