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你昨天才说好的,要和我一起到一剑楼去看流星,一起在三生石前许愿,一起仗剑天涯,一起终老……为什么现在你?为什么会这样子?”星若真的不懂,也不愿意懂,她无力地叱问,只想在他怀里安静睡去,一切是梦,不用烦恼。
楚幽人静静地等她说完,淡然道:“一夜的时间足以深深爱上另一个人,而且是致命的那种!我也不想,但我真的远远背离了自己的誓言。你终究会懂的。我走了,你好好怜惜自己。”
视线中那个青衣男子依旧是双目如雪、销人魂,拿走落幽剑渐行渐远,不再回头看她一眼。
星若想哭,但流不出一滴泪,似乎泪腺已经干枯。
淡黄色的霓裳是昨晚才裁制的,但她觉得一点都不好看,而且浑身很冷。
那天,她不知道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间的。但第二天早晨,她照常和师姐师妹们一起随师父练剑,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切原来是梦。
“星姨,我想我也要走了,离开这个地方。”千秋涅没有留意到星若的脸颊上满是冰凉的泪珠。他只想,母亲,你也恨我这个儿子到极点吗?
“涅,离开了就最好不要再回来。因为这儿的人会老,甚至死去,你没丝毫必要见到。”
千秋涅,也就是张群超离开之时不禁想起一个人。
十日前,这个人来到飘香谷说他叫白。
白说他要寻找一个叫雪奴的姑娘。他说雪奴喜欢优昙花。他为寻找优昙花整整耗费了九年的时间,走遍了天涯海角。
白欣喜若狂地拿出七朵花,青白色,甚小,状如木兰。
白最后却喝得烂醉走出飘香谷,他知道雪奴在这里空等他九年,受尽惊怕和委屈,终于随他师弟去了一剑楼。
这样子也很好,是吧?
白走时,优昙花摔在谷中,到处是浓浓的酒气。
“白,你醉了。”张群超此前从不饮酒,他很早就知道酒乱心志。
白哈哈大笑,道:“我没什么。小兄弟,你不知道,这酒美味得紧啊,今日是不醉不休!”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白长吟一句诗,拔出光如秋水的宝剑,道,“这长生剑伴我近三十年,却终是无所用处!”不由沉沉一叹,向谷外远去。
“去也终须去,住也不曾住,他年优昙应如雪,莫问天涯人归处,莫问归处……”白的歌声在谷间回荡,到处是“莫问归处”的苍凉回音。
“星姨,你说白要到哪里去?”
“不知道,也许是到一剑楼。”
“他便是我的父亲,就是他让母亲恨我入骨吗?”
“是的,你的命运没有选择。”
“你说我该不该恨他,这有选择吗?”
思绪从冗长的回忆中退回来,张群超想起自己在争霸天下、横扫佛道之时竟然又得到了长生剑和白的消息,并因此身入东海秘境而不得出。
真是好笑,自己竟然万事不顾地来到这个死地。或许,这秘境比死地更可怖!
这里只有那永恒的明月和一片沧海,明月不动,沧海不静,极为浩渺。
就算是这一世,张群超成为了号称“一代枭雄魔主”的千秋涅也感到了这种浩渺。
浩浩沧海,渺渺明月,长久置身其中是多么地屈丧!纵使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是无奈。
他也有无奈!
这是心魔的无奈。
张群超或许在想自己真的应该见一见白,哪怕是在心魔入侵的梦境。
……
杨柳依依,莺燕相扰,这是江南的春天。
张群超泊舟西湖,却在无意中看到一个女子同游于此。
她的舟无所羁绊,更无舟楫,只是随意去留。
想要寻她,因为她的目光竟是那般纯净,笑如春风中的飘絮。想要寻她,那小舟一横,竟被遮在一丛紫花之中。
紫花无名,花瓣倒披纤细如针,状如龙爪,无叶,然而清丽脱俗,香气极淡雅。
张群超驱舟过去,向那女子道:“姑娘弱质纤纤,为何一人独游晚春?湖中风寒,不若移步向岸上叙话?”
那女子洒然笑道:“弱质纤纤的女子便不可以独游吗?天下之大,世人皆弱,何人为强?独游晚春,公子不也如此?”
张群超哈哈一笑,道:“姑娘原来不是弱质,我大丈夫欺负不得!不过姑娘词锋甚利,可肯给我这招架不住的人一丝喘息吗?”
那女子突然含羞,俏首几乎低到碧水之中,咯咯笑道:“你这大丈夫也会招架不住?怕你已欺负了不少好女子了!”
两人相谈半日竟然未见丝毫不快,甚为相得,似乎已经相识了很多年。
当张群超知道这女子叫李惜笑时,又不免调笑道:“你这妮子哪里惜笑了,会笑得很啊!”
李惜笑心中悄然一动,处子之身紧紧依偎在张群超的怀里,低声道:“不许笑我。我且问你去不去下个月的扬州花会,我和两个妹妹都会去的,你去不去?”
张群超故意逗她:“我干嘛去,那里又没有什么好玩。”
李惜笑一指点在张群超的鹰钩鼻上,似嗔似笑:“你这人真是太坏,故意装作不知道。”
张群超见她面皮薄,便不再逗她,笑道:“算了,小妮子,你放心,届时我们便在扬州赏花赏月,订约终生可好?”
李惜笑大羞,吃吃说不出话来,只得把小脑袋钻在张群超的怀里,低哼道:“你说会去的,可不能失约,不然我……”语音说到最后,低不可闻。
“不然你待怎样?”张群超心道这妮子羞怯得紧啊。
张群超亲了一下李惜笑娇艳的脸庞,也不笑她,相拥细语,时光静悄悄地在一旁流逝。
春风拂来,吹动满湖紫花如烟,人花相映,人耶,花耶?
……
扬州花会。
千万人群奔赴的花会极其热闹,车水马龙,一派开元盛世的气象。
不错,这像极了开元年间,到处是挂着“荣丰”字号的米店,通货市场中摆满着各色等待出售和挑选的食物、装饰品、畜生、武器等等,人来人往,洋溢着独一无二的富气、喜气、豪气。
关键的是,醉仙楼的酒老远就飘进了鼻子。
那些流连此地的士子、诗人佩剑持酒,往往睡倒在酒楼里,流涎三尺,但老板却毫不生气,笑眯眯的,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
百花争艳,春风袭来,千秋涅隔很远便闻到那群芳的香气。
蝴蝶和蜜蜂闻香赶来,飞在半空中,几乎要遮住阳光的映射。
张群超却忽然停住脚步,闭目无语,似睡还醒,半入云水之中。
街口有一个卖花的老婆子。她实在太老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双眼浑浊,提篮的双手不停颤抖,走路一拐一拐的。她的衣服也太旧太破,若不是干净得出奇,便完全是一个乞丐了!
但她卖的杏花却红的娇艳,白的淡雅,黄的脱俗,青的可人,紫的高洁,争奇斗妍,香气袭人。
荡过一阵香风,然而那风瞬间坠落了。
张群超突然睁开双目,淡笑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