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护卫瞬间破门而入,手执兵器团团围住宁思沅。
“滚,都给朕滚!”
一群护卫你瞪我我瞪你,却没有人敢后退一步。
“出去!听不懂朕的旨意是不是?”赵挽的怒意彻底被激发出来,抬手指着那一个个护卫,两只眼睛冒火。
这帮人只好拖拉着兵器出了寝殿,在外头候着。
屋内又只剩了这两人。
“你、你疯了!”赵挽嘶嘶吸着气,手捂着一侧大腿,鲜血从刀口冒了出来,怎么按都止不住。还好她准头不行扎在大腿上,不然自己这子孙根是要废了。
“是!我就是疯了!”宁思沅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执着那把刀正对着自己的心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宁可与你同归于尽,也不愿叫自己下半辈子孤苦无依憋憋屈屈地活着,赵挽,你就是个畜生,我不是骂你,我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赵挽的面色瞬时变了一变,却不是因为她最后说的那句话,而是她放在胸口的匕首。“你想怎么样?把匕首放下!”
宁思沅往后退了一步,狠狠道:“偏不!怎么,你是想将我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还是用梳子梳成骨头架子?我倒是愿意一刀给自己个痛快,怎会情愿落在你手里受你凌侮?”
“朕没说杀你,把刀放下,过来!”赵挽一手撑地,试着用另一条腿将自己整个身体撑起来,面上痛苦与焦急的神色并存。
“赵挽,我已经不想再信你了,呵呵,与其信你,还不如相信自己死了还能穿越回去,这样倒是可以一试。”宁思沅面带笑容,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回到现代的场景,那里有舒适的生活,无拘无束的交际圈子,熟悉的亲人朋友,平等的男女交往……一切都美好如初。
“不要!”他看着她一脸笑意,从绝望中生出的细微希望点亮了她的眸子,粲然夺目,胜似朗星,那一刻,她视死如归,他生不如死。
宁思沅低声喃喃:“我又不是真正的宁思沅,何必留在这个地方替她受罪,何必?”她又回眸看他,目光里尽是怜悯,“那时我是真的疯了,竟然想要废了你,现在我又怕了,却来不及反悔,兴许是你该活着,我该死吧。”
赵挽的眼里写满了惊愕,被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只用力地摇着头,希望她能把刀放下。宁思沅一个踉跄,又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抵在案旁,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垂着头笑了笑,一抬手,用力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
“不要!”赵挽竭声吼了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但是她的刀还是太快,因为他的干扰,一个偏闪刺进了他的手臂里。宁思沅眼睛一睁,见他扑在自己的身侧,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的苦涩。
赵挽痛得死咬着唇,但还是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掌砍在她的颈间将她打晕。宁思沅未来得及呼痛,老实地瘫倒在地。
“简之!你快进来!”赵挽对着外面大吼道。
几乎是一刻都未耽误,陆简之已经提了药箱奔了进来,一见两人浑身带血,还有一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心中既是震撼又是忧心不已,这是……进入了死战的节奏了么?
见陆简之正看向自己,赵挽连声催促道:“先不要管朕,给她看看。”
“好。”陆简之连忙点头,在赵挽的注视下将宁思沅抱到了榻上,将她身子放平,调整好了姿势便为她把脉。
“她怎样?”
陆简之舒了一口气,“不过是方才情绪有些激动,有些气机紊乱,休息几日便好了。”
“嗯,那快给朕包扎,血至今都未止住。”赵挽以手撑着书案,吃力地动了动身体。陆简之会意,连忙将他扶到榻上,取过剪子为他裁开衣裤,又细细检查了一番伤口,敷了上好的金疮药,再仔细地包扎起来。
“好在都是写皮肉伤,未伤及筋骨,并无大碍。”陆简之颇有些感慨。
“那便好。”赵挽动了动手腕,并未觉得太痛,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宁思沅的脸,为她掖好被角。
“皇上,你想怎么处置她?”能把当今圣上伤成这幅惨兮兮的模样,反过来皇上又体贴入微地照看她,真叫陆简之大吃一惊,嘴都合不上了。
“能怎么样?”赵挽没好气地说。
“估计这么一闹,只怕后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先不说触动了大片守卫,便是那些眼尖的宫女太监们,恐怕早就说开了。
赵挽漫不经心道:“就说她病了,不许旁人来打搅她,朕受伤一事就不要说了,命清宁宫里所有人都不可讨论此事,违者杖毙。”哪怕这事已经传了出去,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是一件禁事,不敢造次。
“好。”陆简之无奈一叹,白为她捏了一把汗,倒是没有想到赵挽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她,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也算超乎正常了。
宁思沅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疼,便抬了手揉了揉自己的前额,一睁眼,发现一旁伺候的是个不太熟悉的宫女,宁思沅顿时一惊,问:“小琢呢?”
“她去太医署取药去了。”宫女老实作答,见她醒来眼里有一瞬的喜悦,再往后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哦……”宁思沅身子一松,又躺了回去。她很害怕赵挽追究小琢的责任,一个不如意直接将人杀掉,那她将一生难安了。
“本宫睡了多久了,觉得腹中空的慌。”
“已经足足三日了。”
“嗯?”宁思沅惊讶一声,这个并未料到。
“娘娘气机紊乱,那夜后半夜迷迷糊糊发起烧来,给皇上急坏了,这几日晚上一直留在这里,夜不合眼地照顾娘娘。”
宁思沅不耐地将头转了过去,那宫女立即不做声了,乖乖做着手头的事。
半晌后,宁思沅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竹。”
“嗯。”宁思沅又打量了她一眼,将目光收了回去。这宫女年纪约莫已有二十,相貌端正,说话沉稳,想必是是赵挽的人,说话处处向着赵挽,做事一丝不苟,知进退,懂礼节,许是他信任已久了吧。
“拿些吃食过来吧,本宫饿了。”宁思沅又将周边打量了一圈,还是她自己的清宁宫,只是一些饰物被砸光了,整个寝殿显得空旷了许多,更加寂静无声,好像轻声说一句话,便会有低微的回音出现。
青竹点点头,“灶上一直温着当归血燕窝,奴婢吩咐人跟您端来。”
“嗯。”宁思沅掀了被子,有些吃力地支起身子,青竹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这才帮她坐了起来。
静坐了一会,唤了人伺候自己洗漱更衣,懒懒躺倒榻上,挑了羹吃下几口,甜腻的味道溢满嘴中,她便再吃不下了。
青竹看她眼里的排斥,便收了碗,问:“娘娘再用些吧,若不喜欢,还有些入口即化的点心,可口的清粥……”
“不了,有茶么?”
“皇上吩咐了,喝茶伤胃,只给您蜂蜜水或者益母红糖水。”
“……他怎么不给我一把糖齁死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反过来这般虚情假意的,做出一副无微不至的样子来,真是虚伪至极!
“娘娘您消消气,奴婢给您倒杯温水来好不好?”
“嗯。”宁思沅懒懒应了一声,斜倚在靠背上,沉默不语。
“青竹姐姐,听说主子醒啦?”小琢亲自端了药碗,快步进殿,语气里听着都是喜悦。
宁思沅听着这丫头的声音,眉头不经意地舒展开来,掀了床幔朝着她递去柔和一眼。
小琢万分欣喜,将碗放在床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主子您可是醒了,真是急坏我了!”
“好了,我一点事都没有,不用再担心了。”看着小琢脸上没有丝毫掩盖的喜悦和担忧,宁思沅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眼前这个才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跟她这幅身子有着多年的感情,从不会害她骗她,最最听她的话,比起那些人来不知要亲上多少倍。
“嗯。”小琢垂了垂眸子,柔声道:“这几日总见你不醒,我跟你绣了个平安符,挂在床头正合适。”转身对立在一旁的青竹道:“青竹姐姐,您去我屋里找找吧,装在一个红色的香囊里,就放在梳妆台上。”
青竹耳朵一侧,眸子连抬都不抬,淡淡道:“好,我这就去拿。”说完退出寝殿,顺手把门关了个严实。
宁思沅一把将小琢的手腕攥住,只盯着她那光洁手臂上一道狰狞的划痕,顿时摇头吸气,“还疼不疼?”
小琢连忙将手抽了回去,摇头道:“不疼,比起主子你来,都是轻的。”
宁思沅点点头,若有所思。一觉醒来,仿佛想明白了太多的事情,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绝望,来不及拯救和挽回,她的生育权就这么被剥夺了,除非回到过去,否则无法恢复。她试图大哭发泄,却心中悲凉欲哭无泪,上天待她如此不公,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惩罚她,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质问压在心头,夹杂在伤口里,一撅一撅地泛滥。
却不得不逼着自己面对这样的现实,就算做一生的美梦,到头来还是要醒着面对残忍的现实。她无力地哀叹一声,声音落寞如沉淀的死水,“这几天可有什么事?”
“皇上只说您病得神志不清,要您安心养病,严令不许外人过来探访。”
“呵呵,他这倒是宽容得很,这个做法是怕我跑了不成?”宁思沅挑眉,眼里尽是不屑。
小琢语重心长道:“主子可不能再这么说了,您把皇上伤成那个样子,不治你死罪已是皇恩浩荡了,咱们可要想开呀,万万不能逆着他的意思。”
“他那么对待我,如今不追究我的罪责便是莫大的恩典?他还以为我会对他感恩戴德,对他奴颜婢膝,摆出一副做牛做马的诚心来?小琢,一想到我日后还得伺候他,我就觉得恶心。”宁思沅冷冷地笑,手指攥在被面上,指甲深深嵌入其中。
小琢无话可说,眸子一转瞥见一旁的药碗,连忙转了话题:“药快凉了,我伺候你服下吧。”
“谁开的?”
“陆太医。”
宁思沅面色一青,撇过头去,“一丘之貉,倒了吧!”
小琢怔了怔,正要劝她,便听房门吱呀一声响动,她原本以为是青竹回来了,可是一回头,正见那暮色垂垂之下,一方衣角明华耀眼,光芒夺目。那人面色苍白冷峻,手里还提着刚刚褪下的黑色大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