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怎么在这边,是哪一阵邪风将您给吹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打探着他的神色,怕一不小心他真的会辣手摧麻雀,尽量往后缩着身子,万一他一掌下来,我也好闪得快,以免被扇得内脏出血。
“比起这个,本殿我更关心的是小妖你怎么会来浮玉之山?在我的所知里,小妖你不是应该安安分分地呆在紫宸宫吗?”顶着一个巴掌印的脸在湛紫色的衬托下异常地……呃……很滑稽。
“这个……那个……”我不安分地绞着手指,编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的理由。君霖的心眼这么小,万一他知晓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要从法华结界中出来,破了弱水封印,救出自己心爱的女子,再借此闹上一番天庭,他肯定要拔了我的麻雀毛,剥了我的麻雀皮,然后在风中晾上个七天七夜,将我做成麻雀干才甘心,必然是不能和盘托出的。
看着榕树下一脸憔悴的凌郁上仙,我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来:“殿下,我因为心仪凌郁上仙的天人之姿,于是便偷偷溜出了天庭,和他共赴浮玉之山。”我深深地佩服自己的机智。
看着君霖黑了一大半的脸,心里瞬间引吭高歌起“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凌郁上仙已有婚配,而且据我所知,那位仙子生的是水沉为骨玉为肌,你和她比起来……”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的身板,“简直是云泥之别。”
我摊开爪子,虽然麻雀我并非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但是比起践踏在足底之下的泥土,也是俊俏上了万倍,好不好!
“哼。”我不满地哼了哼,跺了一下脚,污泥溅起来,洒在了君霖的裙裾上。
他竟也不恼,只是“唰”地打开折扇,故作风流倜傥的样子,扇了将近半盏茶的晨光,然后开了口:
“小妖儿,还不速速随本殿回紫宸宫,你不在的这三日里,本殿可是连一本折子都没有批阅呢。”他一把拎起我,将我放在貔貅上。
果真安的不是好心,是专程来抓我回去当苦力工的。
“那,凌郁上仙……”我期期艾艾地回过头,看他蠕动着嘴唇,想来还是沉浸在“梓卉啊梓卉,东篱那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将他放在心上?”这句话里,想要求救也没有用,就算是我撕破了嗓子,他也不会注意到我这只即将要承受十八般酷刑的麻雀的。
“他不需要你操心,自然是会回去的。”君霖炎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哆嗦,只得端正了身子,老老实实正襟危坐地坐在貔貅上面,连扭个身子都不敢。
貔貅的步子跨地很大,才几个弹跳间,我便听见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刮动着,割着我的脸庞,刺疼。
“啪”地一下,我面前一片漆黑,摸了摸覆在头颅上的布块,温温的,带着龙涎香,沁了心脾。还算你有点良心,我愤愤地想着。
不知貔貅跑了多久,我的衣襟被提了起来,再然后,温热的水漫过了我的脑壳,我慌忙伸开四肢扑腾着,头上罩着的布块吸足了水分牢牢地贴在我的口鼻上,难以呼吸,然而,我却是腾不出手来除去这夺命之物,呛了一口水进嗓子,生辣辣地疼痛,好像要一把尖锐的刀子在不住地切割着咽喉。
“君霖你个混球!”无奈话只吐出了一个字,一大口温热的水便灌进了嘴里,布料贴得更紧了,我扑腾扑腾手忙脚乱地不住挣扎着,一阵气流将我缓缓托出,终于离开了水的束缚,我连忙一把扯开罩在脸上的布块,大口大口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回过头,看见君霖摇着折扇,优哉游哉地扇着。
“殿下,虽然麻雀我是微不足道的精,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对我,是吧?我举起小拳头,掌心攥得紧紧的,真想一拳头挥过去,把他挺拔的鼻梁打得比老喜鹊那一排弯弯扭扭的牙齿还要扭曲,就如同折子中的那鬼画符一般的字。
“本殿都将御用的龙鳞泉让给你洗涮了,怎么就微不足道了?”他蹲下身子,与我齐平,身上却只是着了一件里衣,我转过头,看见在水面上漂浮地快要沉下去的布料,是君霖身上的外衫。
“小妖,就算是父王我都不乐意让他在这边搓澡呢。”池边的汉白玉台阶上漫着水,浸湿了他的鞋尖,一大块水渍蜿蜒在明黄色的缎面上,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龙鳞泉?”我抬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一条金身虬龙盘踞在池边,好似在桀骜地睥睨着众生,汩汩水流从头的口中吐出,还冒着一阵一阵的热气,连嘴边翻飞的胡子都带着倨傲的神气,更不要说那锐利的爪子。
“怎么样,小妖儿,本殿待你不薄吧?”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来人,将这小妖洗得干净些,免得脏了本殿的紫宸宫。”
“喏。”一众宫娥俯首。
“还有,洗完之后记得把这龙鳞泉中的水全放干净了,再洗刷上七次。”
“喏。”莺莺燕燕的娇声不绝于耳。
七次?麻雀我还不至于脏得这么离谱吧?我翻了一个白眼。
君霖潇洒地留给我一个背影,不带走一个小仙蛾粉嫩嫩的心。
一双又一双白净细嫩的手往我身上袭来,我一不小心又吞了几口水,肚子涨涨的。
“众……众位仙子姐姐,我这皮糙肉厚的,实在是没有必要劳烦各位的大驾,我自己来,自己来就成。”拼命地躲着那一双双白生生的柔夷,奈何敌众我寡,身子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搓痕,红红的一杠接着一杠,惨不忍睹。
“殿下的吩咐我们不敢有违。”冰冰冷的声音与之前判若两人,原来真真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啊,我内心流下了无数的泪水,只得接受她们肆意的揉扁搓圆。龙鳞泉热乎乎的温泉水将我原本就称不上凝脂的肌肤熏得泛着粉红色的光泽,愣是打造成了吹弹可破。我摸了摸发着热气的胳膊,陶醉了一把:“想来出水芙蓉也不过是这番光景了吧?”
那一众仙子好似被口水呛着了,一个劲儿地在边上咳嗽,有的干脆露出不屑的神色,我摸了摸下巴,难道又用错成语了?在折子戏中不是一般小姐出浴后都是用“出水芙蓉”这一词来形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