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个面色诧然。
是吃惊他居然也会走神?
或是讶异他还有问私事的一天?
顾清宴不得而知。
但毫无疑问,他问错了人。
“也是,你们哪懂这个。”
顾清宴扫了他们一圈。
一群大老爷们,就没一个成家的。
小地,“……”实不相瞒,主子,我略懂一二。
灰羽,“……”实不相瞒,主子,我女人缘挺好。
小天,银光,“……”貌似感受到主子的嫌弃。是时候补补情感课了。
顾清宴不知众人内心感想,信手翻起他们呈上来的密信。敛了私人情绪,淡声道,“灰羽,接着刚才的说。”
于是,一众被打上“不懂情”标签的亲卫,只能木有感情地谈起公事。
灰羽不知方才的话顾清宴听到多少,再次提了遍,“主子说的神秘人,属下没能查到踪迹……”
“那就去盯张老贼的人。”
顾清宴一目十行,飞快接收着密信中各方势力的近来信息,一边道,“神秘人既与他有仇,从那儿查行踪总会有所收获。铁弹的下落,进行得如何?”
果然,这才是解锁自家主子的正确方式。
灰羽肃然道,“海仇帮寻到了些蛛丝马迹,还在甄别。为防丞相一党察觉,我们的动作很小心。是以进展慢了些。”
“你们对铁弹了解不多。有需要,让小地把尔博图他们带出来。”
顾清宴燃着看完的密信,转而问小地,“空谷族叛徒的画像,京中暗桩可有人见过?”
“那人叫克鲁多。据尔博图他们所说,丹青画出来的人像,有九成像。但暗桩以及各大坊市,都没寻到此人。就连张老贼的私宅,我们知道的那几处也没找到人。未免一时疏忽有所遗漏,属下已带人重新排查。”
顾清宴点点头,拆着下一封密信。
信很短。
寥寥数语。
他却看了许久。
众亲卫不由都察觉到信的异常。
以及,主子的异常。
他们还不曾见过,自家主子当众流露过如此激动的情绪。
是的,激动。
也不知信中写的什么?
顾清宴死死攥着信,一字一字看过去,反复看了许多遍。
再三确认信中内容,犹不可置信。
但每看一遍,内心的激荡便难以自控地多上一分。
递出信,他哑声道,“念。”
没有说让谁来,那就是谁都可以。
离得最近的银光上前,见主子并未有松信的迹象,就着他的手,俯身念道,“柒州酒楼,有女遇恶霸,以虫驱之。我等探查,数遭此女毒术诡虫。疑巫族。全力追捕中。”
疑巫族。
三个字,足以令众亲卫心神剧震。
难怪主子情绪外露……
这可是巫族啊。
消失近百年的巫族。
他们苦苦追查,十来年无果的巫族。
唯一能救主子的……巫族啊。
“只字不差。”
顾清宴闭了闭眼,“如此,便不是我的错觉了。”
思远院,暗卫所,佛堂……
一阵不可言传的喜气,逐渐在辅国公府蔓延。
而近来,静王党风头正盛,慕容亥府上亦是喜气洋洋。
顾清宴等了两刻钟,才等到姗姗来迟的静王。
“本王公务缠身,让顾寺卿久候了。下人可有招待不周?”
慕容亥大喇喇越过顾清宴,落座主位。说话间上位者气势愈重。
“自无不妥。”
顾清宴并未有半分不耐,淡笑道,“听闻漯州水灾一事,王爷拉下不少丞相的人。朝中诸多空缺,既有良机,筹谋一番才是正事。下官等等也是应当。”
慕容亥大笑,“许久未见,寺卿还是这般懂我。寺卿聪慧绝顶,不知此行,可有带给本王好消息啊?”
“下官正为此事而来。”
顾清宴自袖中取出双龙玉珏,双手奉上。
在慕容亥期待狂热的视线中,缓缓道,“下官有负王爷之托。事情过于久远,纵使下官多方查访,一无所获。”
“数十年的冤案你都能查,这事怎么会查不了?!”
顾清宴不答。
手举双龙玉珏,静静看着他。
慕容亥对上顾清宴平静的眼眸,不由压了压火。
囫囵抢过玉珏,掷在桌上,他揉了把脸道,“是本王失态了。”
“是下官让王爷失望了。”
顾清宴依旧神色淡淡。
慕容亥暴躁的情绪,却是更不好发作。
毕竟,眼前人对他还有用。
但找不到另一枚双龙玉珏,找不到那神秘军队。他大好的优势,说没就没,真真让人不甘心。
慕容亥思绪急转,忽的想到什么,眸光霎时亮了起来。
“罗刹卫…对,还有罗刹卫!”
他看向顾清宴,眼里多了几分疯狂,“顾寺卿,你将先太子的罗刹卫交给我。本王照样名正言顺。”
先太子的罗刹卫……
顾清宴微微垂着眼,眸光幽暗。
诚如慕容亥所言,某种意义上,罗刹卫的归属,亦代表了帝位正统。
当年先帝临终,托付罗刹卫于他。说的正是替先太子照看心腹,来日交给登位大宝的帝王。
但如今张老贼把持朝政。
少帝慕容祈行如傀儡,迟迟未能亲政。而安王慕容玦,看似与世无争,心机却也深沉。
纵使静王慕容亥曾为先帝所重,自诩正统。局势未明,冒冒然开口索要罗刹卫……
胆子也太大了!
“不妥。”
顾清宴坚持己见,“王爷,时机未到。”
“时机时机,又是时机,这话你说了多少回!”
慕容亥拍案而起,来回踱步,对着他气冲冲道,“张相避我锋芒,朝臣暗投于我。顾寺卿不在的时日,本王可没闲着!这些还不够吗!”
早些年,他明里暗里没少提交出罗刹卫的事。
顾清宴次次拒绝。
那时他势弱,且对双龙玉珏还抱有希望,只得忍了。
现在他比他强,凭什么还得继续忍?
到底谁是主子!
慕容亥的怒火,不禁让顾清宴皱了皱眉,“凡事欲速则不达。王爷所图,切不可操之过急。”
“本王不想听废话!就问你一句,罗刹卫交是不交?!”
“恕下官,难以从命。”
“好!好好好!”慕容亥挥袖,直指大门,“本王庙小,装不下顾寺卿这尊大佛。好走不送!”
顾清宴瞥了他一眼,施施然起身,行了退礼道,“王爷近来急躁许多,下官改日再登门造访。”
从头到尾客客气气,却也不曾妥协半分。
看着那背影飘然远去,慕容亥心下更是恼怒交加,“想让本王受制于你?”
他狠声道,“真当本王不知,你顾清宴的狼子野心。想做第二个挟天子令九州的张义恩,也要看本王答不答应!”
出了静王府,顾清宴微微叹息。
骑着马,伴在车侧的银光疑惑道,“主子在静王那里,事有不顺?”
“静王变了许多。”
想起方才在慕容亥衣衫上嗅到的禅香与淡淡幽香,顾清宴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静王常去白云观?”
银光点点头,事无巨细地回道,“您离开帝都后,静王每两到三日会去一趟白云观。有时与齐姑娘弹琴下棋,有时与何录谈论时事。倒是近来,静王去的越发频繁,有时一天多达三次。”
“这样下去,可不行。”
马车正巧路过忠勇伯府,顾清宴瞟了眼半旧牌匾,沉吟道,“你私下找趟顾墨。让他去白云观找齐菀儿。就说这是本官给他指的一条路。”
“喏。”
回到辅国公府,顾清宴传来罗刹卫。
自杀手楼被端以后,他们在帝都神隐起来。
顾清宴事务繁多,一时倒给忘了。
他曾答应小姑娘,要请罗刹卫陪她过过招。
一心以为要事召见的众罗刹面面相觑。
陪小丫头耍?
这是他们熟悉的顾阎王说的话?
…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难得见这位主儿有私事相请。
小事一桩。
众罗刹应下前,无不作此想。
但万万没想到,他们接的居然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经过府内诸位亲卫暗卫热心科普,众罗刹顿感肩上沉甸甸的。
去他的陪练。
这分明是给辅国公府追当家夫人呐。
热心人士之一灰羽拍了拍罗刹甲,“老哥,虽然咱不是个辖区。但心情一样一样的。主子的终生幸福,可就在你们手上了。”
热心人士之二小地附和道,“主子最近为这事愁的很。咱们有力的出力,有计的出计。这第一关,就靠你们啦。”
学习人士银光、小天,一边在小本本上笔记,一边喊着行动口号,“一切为了主子的幸福。为了主子的幸福,我可以!”
于是,众罗刹扛着重大任务,载着所有人殷切的目光,壮士赴死般,义无反顾向志武院行去。
叶弯弯正在摇椅上打盹,忽见一群人从天而降,落在院中齐刷刷站成一排,险些吓了一跳。
“…罗刹卫?”
罗刹甲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率先上前,扬刀,“叶姑娘,请指教。”
“延之哥哥让你们来的?”
叶弯弯转惊为喜。
麻溜从屋里拿出弯月斧,乐颠颠道,“一起上?”
众罗刹均是后退一步,罗刹甲道,“场地小,叶姑娘与我打过再说。”
叶弯弯自无不可。
一战过后。
叶弯弯兴致正酣,罗刹甲却道,“今日事了,我们明日再来。”
啊?
摆擂台也没这么快收的呀。
敢情你带这么多兄弟,是来压阵的?
这就让人有点不高兴了。
叶弯弯拎了拎斧子,琢磨着,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倒不如她直接动手,来把大的,也许更刺激。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罗刹甲一开口,叶弯弯蠢蠢欲动的斧子顿了顿,“……”现在不约架,都这么客气的嘛。
紧接着,站成一排的罗刹齐声道,“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这阵仗,她都不好意思偷袭了。叶弯弯摆摆手,“得得得,你们走吧走吧。快走吧。”
“叶姑娘”
罗刹甲却喊住怏怏回屋的她。
待叶弯弯转身,眼前只剩一排后脑勺,众罗刹衣衫上都有个巨显眼的字,她好奇念道,“三千…水,只…一月。”
罗刹甲不由看了看站第三和第六的同伴背后,字儿没掉色啊。
多好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