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杞想转移一下蔡康明的注意力，便对丁先使个眼色，道：“丁队长，我们先向蔡书记、黄书记和赵局长汇报一下荣融生的具体情况如何？”
其实，黄晓棠也已感觉到蔡康明脸上的变化，便接过林建杞的话头，道：“对！蔡书记，现在就请他们介绍一下具体的情况好吗？”
听他们如此说，蔡康明已然感觉到自己心情上的变化，遂深呼吸几下，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道：“好，请你们介绍一下那位刑警的具体情况，都说说你们各自的意见。”
杜学斌对丁先微微点下头，丁先便将荣融生与黑帮头子洪建清相遇、相识、相交的过程，说了一遍。
然后，丁先怀着复杂的心情，望了望黄晓棠，迟疑了片刻，接着道：“荣融生除了在关乎洪建清生死的时候给洪建清通消息外，没有在其他情况下给过消息。”
“蔡书记、黄书记，没有洪建清的资助，荣融生就无法完成学业，也就没有刑警的荣融生。”
“我想正是基于这一想法，荣融生才会在关乎到洪建清生命安全的时候，通消息给洪建清。”
“这是人之常情，但荣融生的错，在于无视洪建清是黑帮老大的事实。”
“这一点，我们都认为是荣融生犯错的原因所在。”
“而他在省委保卫战中非常英勇，在毛竹林追捕战斗中还负过重伤。”
“因此，在省委表彰大会上，他被授予个人二等功。”
“蔡书记，我个人认为，具体问题我们要具体分析，荣融生的功是实实在在的，我们大家心里有清楚。”
“但他的功不能成为掩饰他的过之理由现藉口，他的过应该由法律来裁决。”
“我的意见，荣融生的功过必须分离！但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的见解，就容易盲从；一个人如果只有自己的见解，就容易偏激。
丁先既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也表示服从组织决定的态度，让蔡康明非常欣赏。
望着丁先，蔡康明嘉许道：“丁队长说得很好！就此事，大家也谈谈自己的看法吧。赵局长，你是老公安了，就由你开始吧。”
赵援越欠了下身子，字斟句酌道：“都说法不容情，这有失偏颇，我觉得应该是法内容情。”
“我想，在荣融生的事情上，我们应该准确把握两个问题：第一、荣融生所获的个人二等功，是没有任何水份的，是组织对他在省委保卫战和林建杞溪追捕中浴血奋战的表彰，是他应该得的。”
“第二、荣融生给洪建清通消息的动机是个人报恩行为，庆幸未造成严重的后果。”
“明确了这两个问题，我认为可以保留荣融生的个人二等功勋章；他触犯法律的问题，应该由法庭来决定怎么处理。”
“蔡书记，黄书记，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决定。”
赵援越毕竟多年在局长的岗位上，话说得非常到位，将荣融生的问题分析透彻，清晰定位，同时表明服从组织决定，也显示了他的组织纪律性。
杜学斌和林建杞都附和丁先和赵援越的意见。
此时，蔡康明将目光转投黄晓棠的脸上，等待黄晓棠的意见。
凝思了片刻，黄晓棠抬起头来，巡视了各人后，将目光定格在蔡康明的脸上。
黄晓棠语气坚决道：“人，只有在与自己的习惯思维不断的斗争中战胜自己，才能不断地进步。”
“荣融生的错误，在于无法战胜自己的习惯思维，也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报恩思维。”
“报恩也要看时间、地点，分人物和事件。”
“丁队长说得对，荣融生的错，在于无视洪建清是黑帮老大的事实，这就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去报恩的恶果。”
“荣融生的功是实实在在的，他的过也是实实在在的。”
“功不能掩饰其过，过不能湮没其功。”
“我赞成丁队长和赵局长的意见，保留其个人二等功勋章，请蔡书记定夺。”
“另外，在法庭审理荣融生案件的时候，我建议警方派员对荣融生的功过，做个清晰的说明。”
“还要请来省、市级的媒体记者，尽量让媒体受众清楚地了解此案的来龙去脉，以正社会视听，避免谣言四起，对政府形象造成不必要的损害。”
做为省市领导，黄晓棠虽然在以事论事，却明显比丁先和赵援越考虑得更多更细，观点也从更高的层次出发。
在宁江大案的背景下，若荣融生的个人二等功勋章被保留，此案极可能在社会上造成混乱，也可能给一些不怀好意者制造谣言，中伤政府、中伤警方以可乘之机。
因此，黄晓棠才建议警方派员去说明，还建议请媒体记者来正视听。
如此，既消除了蔡康明心中可能有的顾虑，也提高了保留荣融生个人二等功勋章的可能性。
作为蔡康明的智囊心腹，在一定程度上，黄晓棠的意见可以视为蔡康明的意见。
果然，黄晓棠刚说完，蔡康明便微微笑着道：“丁队长和赵局长说得对，晓棠想得很周到。”
“好，我也赞成保留荣融生个人二等功的勋章，功过分明嘛！”
“我们的做法，历来都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只要他还是一个人，一个可以救的人，我们都要救。”
“林建杞啊，这也是你们几位将来处理宁江大案的准则。”
“宁江大案一定要按法律来审判，但安定稳定的大局我们也要大力维护。”
其实，在蔡康明的内心里，保留荣融生个人二等功勋章的做法，含有抚慰在省委保卫战中出生入死的宁海县刑警的意思。
当然，只有黄晓棠心中能够明白蔡康明的这一用意。
蔡康明接着道：“晓棠啊，你亲自执笔，将今天的会议定性为省委专题会议，形成一份专题会议纪要，除了备档，在场各位要人手一份。”
蔡康明的这番叮嘱，虽是多年为官养成的习惯，却为将来林建杞、杜学斌和丁先等人免去了牢狱之灾。这是后话。
在回宁海县的路上，杜学斌手持黄晓棠亲自敲成的专题会议纪要，坐在后座上认真地看着。
丁先从后视上瞅见杜学斌的认真样，不觉莞尔一笑，用调侃的语气道：“邢局长学习好认真哦！”
听丁先调侃自己，杜学斌心想是自己冷落了丁先，便从纪要上抬起目光，望着丁先认真开车的背影，呵呵一笑，道：“阿先，你说蔡书记为何要将汇报当成专题会议呀？”
丁先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应该是为官多年所养成的为自己留退路的习惯吧！”
杜学斌无言地点点头，举起手上的会议纪要，上面不仅有蔡康明和黄晓棠的姓名，还有局长赵援越、丁先和自己的姓名，心里想着蔡康明将汇报当成专题会议的用意。
蔡书记不仅是省里的一把手，宁江大案的侦破更使他成为全国知名度最高的省委书记，网络上一边倒全是赞歌。
如此大红大紫的情况下，蔡书记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难道蔡书记感觉到什么不妥之处了么？
其实，丁先一边开着车，一边也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从蔡康明的这一举动，丁先已隐隐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头了。
丁先在心里将宁江大案在心里过滤一遍，也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恰在这时，赵援越给杜学斌打来电话，说是自己已在回宁海县的路上，林建杞也在回宁海县的路上了，让他和丁先在县局里等他。
接到赵援越的电话，杜学斌与丁先交换了一下意见，两人都觉得赵局长和林建杞应该就是为汇报会变成专题会议而来的。
一时间，两人的心里都有点沉重起来。
回到了宁海县公安局，杜学斌和丁先边在办公室里低声聊天，边等候赵援越和林建杞的到来。
丁先取来一壶水烧着，准备呆会儿沏茶招待老局长赵援越和林建杞。
望着丁先的脸，不安浮上杜学斌的双眼，心情沉重地对丁先道：“阿先，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再次逃亡，你会后悔吗？”
丁先虽然在忙着烧水、取茶叶，心里也在担心着未来。
听杜学斌如此问，知道杜学斌也对未来忧虑重重。
丁先想，应该让学斌开心起来，别整天沉浸在忧虑中才好，便对杜学斌道：“学斌，还记得我们在逃亡时候的感动吗？有时，我倒希望我们永远都在逃亡呢！那样，我们就可以整天呆在一起，不必避讳同事们的目光。虽然，他们都理解我们，可我心里还是感觉不自在。要是真有再次逃亡的那么一天，学斌，我会很开心的，只要我们在一起！”
杜学斌无语地点着头，感激地望着丁先。
这时，楼下传来刹车的声音，杜学斌立即起身到门外向操场望去，原来是赵援越和林建杞相继驾车到了。
朝楼下挥挥手，杜学斌回头对办公室里的丁先道：“是局长和建杞到了，我们去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