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丁先目送周文新被带出审讯室的时候,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周正青因报救命之恩而入黑帮,荣融生也因供学之恩而成为黑帮的内线。
他们都是自愿为洪建清服务的,洪建清不仅没有强迫过他们,反而时时为他们着想。
在对待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上,洪建清不仅可以说不是一个坏人,而且还做得相当的好。
人的好坏,的确因时因地因情因势的变化而变化啊!
丁先也曾耳闻一些警方的卧底,在长期与黑帮分子的交往中,结下了生死情分的事情。
这时,杜学斌和林建杞陆续从其他审讯室里出来了。
三人相互投以询问的目光,只有丁先略微点下头。
三人随雷天龙来到他的办公室里休息,雷天龙替三人泡好茶后,知趣地找借口避开去了。
呷了口茶,杜学斌望望林建杞,微微点了下头。
林建杞叹了口气,向丁先投去询问的目光,问:“丁队长,我和杜队长都未能问出什么内鬼的事来,你那里情况如何?”
丁先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回县局再商量此事吧,如何?”
林建杞和杜学斌见丁先如此个说法,深知问题的严重性,便双双点头,三人起身向门外走去。
在远处的雷天龙见此景,急忙过来送行。
仍然是丁先开车,杜学斌坐在副驾驶座,林建杞坐在后排座上。
当车子刚开出宁海县拘留所的大门,杜学斌调皮地捅捅丁先的臂弯,兴奋地问:“谁是内鬼?”
林建杞也对谁是内鬼极感兴趣,伸长脑袋靠近丁先的座椅,集中心神,等着丁先说出内鬼是谁。
从杜学斌和林建杞靠近来的肢体语言,丁先读出了他们内心的期待,故意卖个关子,道:“一个你们绝不会想到的人!”
两人见丁先卖关子,不觉都笑了。
林建杞嘿嘿一笑,瞅着杜学斌,等着瞅杜学斌是如何让丁先说出来呢?
边开着车子,丁先边留心杜学斌和林建杞的反应,感觉到林建杞在瞅杜学斌的时候,丁先心想不能让杜学斌为难,便一字一顿道:“荣融生!”
听到荣融生三个字,杜学斌和林建杞同时惊啊一声。
两人互看一眼,均感不可能似地摇了摇头。
丁先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似是自我解嘲般道:“别说你们不相信,我乍听到荣融生三个字时也跟你们一样的惊愕。周文新为我解说了为何是荣融生的由来,这由来历史可悠久了呢!”
丁先简要地向两人介绍了荣融生是如何与黑帮搭上关系的。
听了丁先的介绍,杜学斌感慨万端道:“这人啊,很多时候是逃不过情恨二字的。莫德法为蔡英豪而被杀、严宽为兰守农放弃大好前程、王峰因兰守农而自杀,无不是因情一字。”
“现在,荣融生同样也是这样!”
“不过,荣融生只洪建清一个人的生死,纵然在洪建清死后,也只林玲一个人,那也仅是对洪建清的报恩行为。”
“荣融生的罪,我认为还不是那么的重大。”
“在荣融生的心里,除了洪建清和林玲的生死,他是不关心黑帮任何事的。”
林建杞也是感慨万千,荣融生在他的脑海里,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刑警。
在省委保卫战和林建杞溪毛竹林的战斗中,荣融生表现得非常的勇敢,不失为一位优秀刑警!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位表现如此优秀的刑警,竟然是黑帮在刑警内部的卧底,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三人都在心里想着,应该如何给荣融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三人沉默了许久,直到进入县城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林建杞叹了一口气,道:“路是自己走的,当然要自己负全责!功不能抵罪,荣融生的罪一定要算清楚。但我们要如何划定一条底线呢?”
丁先痛苦地摇摇头,道:“荣融生再呆在刑警队的可能性应该趋向于零。当然,我们预警在先,才使得荣融生的通风报信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客观上也减轻了荣融生的罪过。但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也是客观的事实。因此,我认为在我们内部给个处理,将他清理出刑警队就可以了。”
林建杞接过丁先的话题,道:“这事,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首先,我们要让荣融生清楚地认识到不分是非的报恩行为,是一个非常错误的思想,让他从思想上认识自己的错误,从而主动交待自己的罪过。”
“其次,我们内部的处理肯定是要的,但内部处理不能等同于法律制裁,我们当然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但我们可以向法庭说明荣融生在省委保卫战和林建杞溪毛竹林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请求法庭轻判荣融生。”
“如果荣融生真的被判有罪的话,我的意见,在荣融生被判刑后,我们应该继续关心他,包括他出狱后的生活出路问题。”
对于三人来讲,荣融生不仅是战友,更是战斗中生死相托的兄弟。
但荣融生触犯了法律,他们也只能徒叹奈何。
想到这,杜学斌沉重道:“如何让荣融生主动交待问题才是关键。”
丁先头也不回地边开车边道:“我想,荣融生是一个聪明的人,我们编个与他相类似的故事讲给他听,他肯定会听出我们用意的。至于他愿意不愿意主动交待,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建杞听丁先如此讲,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就对丁先道:“丁队长,这故事就由你来编吧!我有个意见,你编的故事编到我们现在这种时候,还要继续编下去,将我们要其主动交待,争取法律最轻判决的想法给编进去。如此,我想荣融生就会明白我们的真实想法,他主动交待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了。”
杜学斌插话道:“对!丁先,你一定要将我们的真实想法编入故事中去,以启发荣融生主动交待问题的想法,坚定其自首的决心。”
十字路口红灯,丁先将车停住,回头望了望杜学斌和林建杞,充满信心道:“好!今天我就去编,编好后你们再参谋一下。”
回到宁海县公安局时,已是凌晨4点多钟了。
杜学斌、丁先与林建杞挥手告别,便向宿舍里走去。
自从丁先醒来后,杜学斌和丁先就公开住到一块了。
两人并肩走着,低声讨论着如何编故事。
进了宿舍,杜学斌宽衣去洗澡,丁先则打开电脑,构思着要讲给荣融生听的故事。
很显然,荣融生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传统的思想,让他迷失了方向。
该怎么写这故事呢?
丁先盯着电脑屏幕,歪着头苦苦地想着。
突然,丁先想起一个真实的故事来,那就是某省公安厅的前处长阮强为报恩而通风报信,让大走私犯成功逃脱法律制裁的故事。对!依照着阮强的故事,结合荣融生的具体情况来写!
这时,杜学斌洗完澡,围着条浴巾,赤裸着上身,从卫生间里出来。
见丁先在噼噼叭叭地敲击着键盘,便凑近来轻轻地靠着丁先的后背,亲昵地低下头,边望着电脑屏幕边道:“阿先,写什么呢?”
其实,不用丁先回答,杜学斌已经看清楚,丁先在写要讲给荣融生听的故事。
丁先敲着键盘,后背上感受到杜学斌身体上的剧烈变化,想想忙于工作,已经好多天没有跟杜学斌亲热了,便停下敲击键盘的双手,回过头来,朝杜学斌亲热地笑了笑。
受到丁先的鼓励,杜学斌双臂圈住丁先的肩膀,用湿湿的鬓角,在丁先的脸颊上温柔地摩挲着。
丁先轻轻道:“你先休息吧,我也去冲个凉。”
林建杞一觉醒来,见日上三杆,抬腕看了看表,原来已经9点多了。
一骨碌爬起来,匆忙洗把脸,就往杜学斌办公室跑。
还未进门,就听到丁先和杜学斌正在讨论丁先昨晚写的故事。
杜学斌见林建杞跑进来,含笑挪了一把椅子给他,道:“我们刚好在讨论丁先写的故事。建杞,你也来参谋参谋。”
丁先递过来一叠a4纸,林建杞接过来一看,原是丁先写的故事。
望了望丁先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林建杞知道,丁先是整夜未眠的。
坐了下来,林建杞认真在读着故事。
越读,林建杞越发感觉似曾相识。
看到后来,林建杞恍然大悟,原来丁先是依照阮强的故事,以荣融生的出身为背景写出来的。
阮强就是h省前公安厅的一位处长,林建杞对阮强的案子很是熟悉。
丁先的故事写得非常精彩,文字也流畅,情节紧凑,非常能勾起读者对结局的了解欲望。
林建杞不由对丁先的文采敬佩十分,抬头望了丁先一眼,继续读下去。
不读丁先写的故事,林建杞还真不知道荣融生家庭与生活上的许多事情。
原来,荣融生与洪建清相识相交,还有着这么浓厚的人情味!
真的是人分好坏,可坏人也有很人性化的时候。
从丁先写的故事里,林建杞明显地感受到丁先对荣融生与洪建清的关系之纯洁,是抱着赞赏的态度。
看到后来,连林建杞都不禁心自问:“如果我是荣融生,会这样自愿替洪建清服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