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一早醒来,左光浦就听妻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道:“昨晚,钟元龙在龙山他自家的橄榄树上吊死了,听说钱永宏的小车冲下了后浦港码头,人和车都不见了。”
左光浦听罢心中慨叹了好一阵,知道钱永宏和钟元龙已先自己而去了。
想着钱永宏、钟元龙一帮人与自己交情深厚,颇有生死相交的味道,左光浦默默地起身,吩咐妻子到店铺去买来好些纸钱香烛,准备好好祭奠一下这两位老友。
平日里,左光浦与钟元龙最是谈得拢,也较频繁进出钟元龙的家。
当左光浦带着祭拜用品开车到达上浦村钟元龙老家大门口的时候,只见大门紧闭,院子里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左光浦心中不由暗想:难道钟元龙的遗体没有进老宅院?
叩了叩大门,一会儿,钟元龙的老父亲出来开门。
见是左光浦,程父鄙视地重重哼了一声,恨恨地横了一眼左光浦,旋即退进大门,随手把大门关上。
左光浦吃了程父的闭门羹,心知程父愤恨自己一帮人把钟元龙带坏了,才有今天钟元龙不得不自杀。
牵动嘴角暗自嘲笑一下自己,左光浦无言地伫立在程家大门前。
左光浦长叹一口气,靠近大门从门缝上往里瞅了瞅,见钟元龙的遗体就放在天井上,钟元龙的父母相对无言地蹲在遗体的两旁。
见状,左光浦在心里默默地对程父道:“伯父,对不起!”
左光浦知道,纵然现在如何后悔,也无法让钟元龙重获生命!
当初,钟元龙从宁江大学毕业刚到宣传部工作的时候,是一个青春朝气的单纯青年,怀有远大的政治抱负。
在一次县委会议上,钟元龙刚好和左光浦坐在一起,两人一见如故,话越谈越投机,从此成为知己。
也是从那时开始,在左光浦的引见下,钟元龙慢慢溶入以蔡英豪为首的小团伙中。
开始阶段,对自己团伙的所作所为,左光浦知道钟元龙生过厌恶之心,起过离开之意。
那时,左光浦知道钟元龙要是脱离自己的小团伙,在仕途上无异于自判死刑。
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左光浦细心地为钟元龙分析过离开的不良后果,力劝钟元龙留在以蔡英豪为首的小团伙里。
想到这,左光浦不由心生悔意!
要是当初任由钟元龙离开自己的小团伙,无论如何,今日钟元龙肯定还有命在!
“是我害了钟元龙啊!”左光浦在心里暗暗自责着。
在大门外伫立了许久,左光浦体会得到程父怨恨自己的心情。
无奈地叹口气,左光浦回到车上,发动车子从巷子的另一端出去,径直开到龙山脚下钟元龙家的甘蔗园边停下。
左光浦很熟悉这块甘蔗园,特别是园边这棵高高大大的橄榄树,年轻时左光浦好多次上去摘过青橄榄。
左光浦知道,这棵橄榄树是钟元龙小学五年级下学期时种下的。
近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棵橄榄树在钟元龙的细心呵护下,跟钟元龙的官职一样,慢慢从小到大,已长成参天大树了!
然而今日,树还在人已亡,如果橄榄树有情感,当应悲戚悼主人!
左光浦蓦然想起,如果钟元龙并没有在那次县委会议上与自己相识,钟元龙的人生轨迹当是另一景象,至少能与这棵橄榄树一样,依然茂盛、充满生命的活力。
从这一角度来讲,是左光浦引导钟元龙走上这条不得不自杀的不归路的!
从作为朋友的立场出发,是自己扼杀了钟元龙的生命,特别是钟元龙既是家里的独生子,又没有留下子女,如今钟元龙一死,程家就绝后了!
左光浦为此深深地自责着,深感对不起钟元龙,更对不起程家二老。
左光浦取出祭奠用的果品和搪瓷果盘、三只小酒杯,摆在高大的橄榄树下。
边将红酒斟在小酒杯里,左光浦边喃喃地念叨着:“元龙,老哥祭你来了。元龙啊,是老哥对不起你!到现在老哥才体会到,荣华富贵真的只是过眼云烟。当初,老哥把你领入我们的小团伙来,还以为是为了你好。可是,现在却害得你不得不走上自杀这条不归路!老哥后悔啊!元龙,老哥真的后悔啊!”
左光浦斟好红酒,退后一步,掏出打火机点燃纸钱,边烧边念叨着:“元龙,老哥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想来你前脚走,老哥后脚也得跟你走了。”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老哥我也是无路可走了呀!”
“今天我来祭你,明天会有谁来祭我呢?”
“无论如何,你还有父母替你安葬,而我父母早丧,又无兄弟姐妹,明天会有谁来替我料理后事呢?”
“我老婆从来就是一个无主见的人,明天她肯定吓得六神无主了呢!”
“唉,不说这些了!元龙,咱哥俩来喝这最后的一杯酒,黄泉路上你稍等等我,要是走早了,你一定要在奈何桥边多徘徊一阵,老哥随后就寻你来了。”
“这辈子,纵然是我害了你,可我对你的朋友之情真是用心了。”
“到了阴间,老哥再给你赔不是。下辈子,我们都要记得,千万不能再迷恋权势与金钱了。”
“下辈子,我们再做一对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好吗?”
“元龙,我也要回家去了,再晚点,黄泉路上你就走远了。”
“平时,你走路就比我快得多,我就是不停地跑也追不上你啊。”
“元龙,你悠着点,等等我啊!”
左光浦抬头望了望从橄榄树丛中漏下来的夏日阳光,充满留恋却又无可奈何伸手抚摸着钟元龙亲手种下的橄榄树干。
最后叹了口气,一别头走向自己停在路上的小车,发动车子径自回家就死。
回到他有的车库里,左光浦给住在宁江宾馆里的ien打了一个电话,要其迅速离境回美国。
这也算是给蔡英豪长期以来照顾他的一个回报。
从手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安眠药瓶子,揣进裤袋里去。
锁好车库的门,抬头望着繁星闪烁着的夜空,左光浦在心里默默地跟蔡英豪道过别,然后到厨房看了看正做饭菜的老婆就回卧室去。
倒杯水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后,左光浦静静地上《1》床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