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做到这些,人各有命,上天注定,天道轮回,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你们这一世的缘分已经断了。你该还的恩情已经还了,还是回到深山中去,好好修行,不要浪费了上天给予的天赋,也不要再打搅这家人平凡的生活了……”
“我知道了,唐三清大师,等囡囡安享晚年后,我会离开的——”
就在这时,孙圣寅赶了回来,他被犬精的障眼法骗住,逗留了一段时间。他一回来,怒火滔天,不听唐三清的任何劝阻,当头一棒,就要朝那少年的脑袋上抡去。
孙圣寅的攻击没轻没重,这怒气满满的一棒是一心想要把那犬精打回原形。修行不易,都是上天给予的仙缘,怎能如此冲动破坏,唐三清只好迎上去,把它护在身后。
还好孙圣寅没有冲动到连她都要一并打到,及时地收了金箍棒,可惜那一棍卷动狂风,风起云涌,势不可挡,金箍棒凌厉的棍风打在了她的肩上。
顿时,她半个身子没了知觉……
放了那犬精,回到客栈后,孙圣寅还在和她生着闷气,他最后倒是对那犬精没有什么讨厌之处。那生气的对象,只能是她了,唐三清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夜已深,但是唐三清却睡不着,因为肩膀受伤的地方疼得厉害,从肩颈到后背一大片都有乌紫的淤青。
突然,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她屏住呼吸,在夜里再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走进来的是孙圣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知道是他后,唐三清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了。
他偷偷摸摸地进来,站在床边什么也没做,静静地站了一会,良久才动弹,轻轻地往她的枕下塞了什么东西,随后便离开了。
唐三清立刻坐起身,打开一看,原来是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她握着药膏,心里暖暖的。
被孙圣寅伤到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她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还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不说,但他心里的愧疚并不会少。
回忆至此,唐三清嘴角弯起,现在看来,当初路上的吵吵拌拌格外令人怀念。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向孙圣寅道歉,因为她现在才明白当初他为什么会生气。
大概是因为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来裆下那一棍,如果不是孙圣寅及时收住了,现在她也不会在乌斯藏国内了。
望向窗外,天已大亮,她刚想出门,却发现孙圣寅送给她的面具不见了。她记得,面具被藤树妖打碎,掉在了山洞里。
这时,门外突然出来一阵骚动,唐三清刚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门两旁守卫森严侍卫们拦住了。
走廊乃至庭院里,部署了一排排纪律严明的军队侍卫,把这里围困得紧紧实实,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唐三清皱眉问道。
那张玉润珠圆,面若桃花的脸上,一双婉转多情的眼睛如同星海绽放其中,仿佛谁有幸落入其中,都是极大的幸运。
门旁的侍卫们恍了恍神,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终于有个严于律己的侍卫率先想起自己的职责,冷着脸道:“昨晚皇宫内闯入的盗贼被一举拿下,沙湛大人要亲自将他们的人全部缉拿归案,下令全城戒备森严,宫内各院不得私自出入。”
说完,门啪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完美的完成了它所肩负的任务,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交流。
唐三清心急如焚,听方才的话,似乎昨晚闯入皇宫的人不是乌斯藏国的人,况且乌斯藏国的子民也不会夜袭皇宫。
外来的人她只知道雅姐率领的海盗团,难道他们夜闯皇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筑钰和孙圣寅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些,她怎么也放心不下,又打开门,果然下一秒就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刃。
唐三清露出凄丽哀然的神色,水光涟涟的眼眸,如樱花瓣般的唇,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当美貌成为武器,它将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唐三清是一个平凡的人,上天让她肩负起如此重大的责任,同时剥夺了她享受平凡生活的权利,但也赐予了她别的东西。
她轻声开口:“我只是来宫里卖艺的,身无长物,但绝不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劳得各位大人如此对待……”
说完,向门外的各位侍卫作揖,姿态恭敬,这样一派谦卑自牧的样子,倒是让只会舞刀弄枪的侍卫们先不知所措起来。
他们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忍的神色,这在军纪严明的皇家军队中,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存在。
率先有一人收起兵刃,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收起武器,似乎怕不小心会误伤到,动作都放轻了不少。
“唐公子,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惊扰了您,希望您见谅。”其中一人说道。
“我明白的。”唐三清认同地点点头,不经意地抬眸继续问道:“不知道昨晚夜袭皇宫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在停泊在流沙码头的那群海盗,本来他们就是臭名昭著的海贼,现在一网打尽正是为民除害了,请唐公子不必担心,宫内人的安为都包在我们的身上。”
唐三清的脑子一团混乱,她努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那这些海盗们现在怎样了?”
“听说,为首的女人被沙湛大人下令处死了,剩下一些手下败将们都关押在水牢里,那里暗无天日,绝对无法逃脱。”
她用手捏着门沿,粉色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无比,强颜欢笑,勉强在众人面前没露了马脚。
回到房内,唐三清才敢偷偷地发出些许压抑的泣声,无论是在她,筑钰还有海盗兄弟们的心目中,雅姐像一颗参天大树,根基牢牢地盘在地上,成为他们心中的精神支柱。
如果没有她,或许筑钰还在流浪,或许她还在迷茫……雅姐本身像个谜团,但是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理智。
跟在她的身后,海盗兄弟们从来不会胆怯惧怕,及时下一秒就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心甘情愿。
可是,在她眼里这样的雅姐,却被沙湛害死了。
唐三清难以相信,周围的一切都在轰鸣着,她接下来干怎么办?筑钰该怎么办?牢里的兄弟们该怎么办?逃亡在外的其他人现在情况又是如何……
一切都压上她的心口,一面经历着烈火焚烧,一面接受者利刃的凌迟。
如果有人能够在自己经历着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那就不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了。
沙湛果然是和藤树妖以及血尸是一伙的,他们残害忠良,迫害百姓,其罪当诛。如果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的话,她就是拼尽一切也要为天下百姓除暴安良……
两天后,乌斯藏国最年轻的国王沙湛大人的诞辰终于到来,六岁即任,在任十五载,如今二十一岁诞辰礼,举国庆祝,盛大无比。
“叩叩叩……”门响了,从外打开,进来的是马戏团的团长。
“唐青,时间不多了,快去后台准备,这次演出千万不能出错知道吗?”团长格外担心这次的演出,它关系着全团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我会的,会让这场演出完美的落幕……”
团长听到唐青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紧接着一只柔弱无骨的素手皓腕出现在眼前,撩开帷幔,他的鼻尖突然袭来一阵清幽的香气。
脑海瞬间慢了一拍,他看着唐青穿着一袭红衣,款款走来,周围精致小巧的摆设突然间全都失了色彩。
“唐,唐青,你怎么穿成这样?”
“这样喜庆的日子穿红色不合适吗?”
“那,你眼睛是怎么回事?”团长急慌慌地问道,唐青的脸上的面具不见了,可是眼睛却蒙上了一条红色的丝带。
风髻雾鬂,绛唇映日,只是露出那下张脸,就牢牢地吸引住了他人的视线。
自古以来,美人不分男女,美貌是上天注定的,但是他还是不禁感叹,大家都是平凡之人,为什么他的容貌如此盛极?
红色的丝织稠带挡住了他的眼睛,极致的正红色与莹白如玉的肌肤形成极为般配的对比。团长不敢想象,在这样的一张脸上,会有怎样的一双眼睛。
被挡住也好,过犹不及,太过出众的美貌对于他一个卖艺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眼睛……”唐三清伸出手指覆盖在眼睛的位置上,这两日,坏消息一个个接踵而至。
残余的海盗们全被抓了起来,关在水牢;筑钰在逃亡的伤重复发,没有医者愿意救治,不治身亡;孙圣寅为了救她,以一只普通猴子的形态只身闯入皇宫,被乱箭射死……
当他们一个个深受迫害的时候,她什么也帮不了,除了被关在这里,每天听着侍卫们又带来一个有一个令她崩溃地消息。
如果泪水能有尽头的话,她大概早已流干了这一世的泪水。
上天似乎在做一个实验,看看究竟怎样才会另一个人心痛而死,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她的生命是属于自己的,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生命,追随他们而去。天大地大,就算在地府,能够相伴也是满足的。
可惜她的生命不属于自己,她的背后是乌斯藏国的子民,是全天下百姓,背负着雅姐、筑钰、孙圣寅以及所有海盗们未了的心愿,她决不能就此倒下……
只要人不死,泪水不会干,只会双眼失明罢了。
看不见了,她还有手;手断了,她还有脚;脚断了,还有牙齿……只要她没有死,就一定会把他们拉下地府。
在罪恶中驰骋的,必将在后悔中沉默,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一切恶行,自得恶果,天知地知神知鬼知,何为无知,善报恶报速报迟报,终须有报……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墙会倒,屋会塌,那一刻,终将会到来。
所以,菩萨畏因,众生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