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是这条狭长胡同最黑暗的时刻。
这个时间段,贪黑的人刚睡下,起早的人未出门。
李沚二人已经带着沈思君的二魂回到小旅店。二人一身狼狈,尤其李沚,半身染血……
返回途中,那黑脸男人醒来不久,就和老头不分前后自毁天坛,差点儿伤到李沚二人和本就虚弱至极的沈思君的二魂。
狸花瞥了眼沈思君,那沈思君好似也朝他看了眼,嘴角微微有笑意。狸花的眼皮跳了一下,心中顿悟:原来如此,难怪这女人有恃无恐……
“香,”狸花此刻闻到了倪建国给他炖的老母鸡,笑道,“好吃不过鸡呀!”
李沚笑他吃货,上前敲门,却是龙小云抢先开门。
两人见面,各自惊讶。
“龙队长还没走?”
“你流血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各自顿一下。
“这不是我的血。”
“我找建国妹妹聊天……”
又是异口同声。
狸花暗自摇头,这女警娃娃始终是个麻烦。
倪建国也从厨房跑出来,看到李沚和狸花的狼狈样,吓得捂住小嘴,眼睛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
李沚微微一笑,冲倪建国点头。
龙小云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心里有些难名的小情绪。
狸花大模大样走进来,龙小云看不到沈思君的二魂,只觉得这胖子的手有些不自然。
“女娃娃,来帮忙。”狸花径直走向倪建国和沈思君的房间。
倪建国从李沚的笑容里至少猜出两条信息——一,他没事。二,妈妈也好。
所以倪建国理会到狸花话里的意思,欢快又激动地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去。
龙小云反倒模糊了,看了眼李沚,问道:“你不过去吗?”
李沚说道:“我不过去。”
“那我跟你聊聊天?”
“不了,龙队长自便吧,我要去洗个澡。”李沚说完,也不管龙小云什么脸色,快步走上二楼。
龙小云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又追上去,“喂,你还没说呢,那血是谁的?”
“一只超级大老鼠的……”李沚关上了房门。
龙小云对着空走廊跺了一下脚,神神叨叨的,一会儿猫,一会儿鼠……
听到李沚房间传来流水声,龙小云跑到楼下,确认倪建国和狸花都没出来,就去接待的前台取了备用房卡,再次跑回二楼。
龙小云要主动出击,问来问去不是她的风格。
房卡开门会发出轻微的声响,浴室里的李沚以为是狸花回来了,就问:“沈思君的二魂归体了吗?”
什么二魂,什么归体?
龙小云粗着嗓子学狸花嗯了一声,李沚就没了动静。龙小云只当蒙混过关,便偷偷去翻李沚的衣物。
那件沾上老鼠精的血衣,早被李沚蹲在厕所用符火烧成灰,顺着马桶冲走了。
龙小云找不到血衣,却看见了李沚的腰包。
乍一看,这是一条四指宽窄的黑色粗麻布腰带,绕腰一圈,蛇形黑玉作带钩,龟形黑玉作带环。
左右两侧以及后腰各有一节三指薄厚的布袋。
龙小云翻开那几个布袋,见到一张张黄符,还有朱砂、毛笔等物。
“这小子真的是道士……”
见识过图彦阳装模作样,所以龙小云对这些东西多少有点儿印象。
“是你?”李沚的声音突然在龙小云身后响起,吓得她连忙抽回手,转身面对李沚,强自镇定,老娘可是在办案,心虚个屁。
李沚早听出声音不对,下身裹紧浴巾,提一口真气就悄悄走出浴室。本以为是个冲木盒而来的贼,却发现来人是龙小云,于是悄悄放下拳头。
头一次见李沚健康的体魄,龙小云的心脏不争气地乱跳几下。
呸呸呸,老娘想什么呢?
“那个,你是道士?”
“我不是。”李沚这话其实不假,他虽然跟爷爷学习道术,却跟爷爷一样,没有箓牒,所以算不得道士,更不知自己是几品。
老鼠精说他是七品道士,纯粹是见识有限,臆断之言。
道士究竟几品,要由道教祖庭鉴定才行。
还有一点,你可以是没品,但不妨碍你本事比七品道士还牛叉。
这一点与妖不同,所以狸花从来没说过李沚是几品。
“那你怎么有道士的东西?”
“现在很多人喜欢带佛珠呢,也没见几个是和尚。”李沚在冰城理工大学院内没少见大学生手腕上缠着一圈珠子。
龙小云语塞。
这时门响,倪建国敲门道:“李沚,狸花让我来叫你,说需要你做法……”
龙小云瞪了李沚一眼,“还说你不是道士?”
李沚笑道:“昨夜那个也做法,你觉得他是道士?”
图彦阳的确不是道士,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阴阳先生。
李沚冲门外说:“就来。”
他又看向龙小云,“你既然好奇,就跟过来吧,等下我不管做什么,都不要插嘴,等结束了全都告诉你。”
他没想到这个龙小云对办案如此执着,为了摆脱这牛皮糖,他决定把猫偶人事件全告诉她。当然,前提是这女人相信他的话,那么救沈思君就是个契机。
龙小云开心地点头。哈哈,大案要破喽。
深深地看了眼龙小云,李沚叹道:越来越严重了吗?
龙小云小脸微红,臭小子又看老娘——你看就看,那是什么表情?
李沚找出衣裤回到浴室,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他又把腰包扣在腰间,藏在上衣下摆中。
倪建国见到李沚和龙小云一起走出房间,有些吃惊。
“龙队长找我问几个问题,我决定把事情始末都告诉她,现在,先去看看阿姨。”李沚快速对倪建国说道。
倪建国会心一笑。
龙小云微微皱眉。
来到沈思君的卧室,狸花只是看了一眼龙小云,并没说什么。龙小云刚才偷偷摸摸的行为,都没逃过狸花的耳朵。
“小沚,沈思君二魂越发不稳,你出手吧。”
李沚点头,走到沈思君床边,掏出黄符、朱砂、毛笔。前面说过,最佳画符时间是子亥,其次午卯酉。
此刻哪个时辰都不占,但沈思君二魂虚弱,随时都会散掉,所以李沚顾不上这么多,飞快把安魂符画好,贴于沈思君眉心之上。
口中念道:“天地化炁,阴合阳神。三魂永固,元享利贞。”咒语一直念了几遍。
龙小云看了半天,也不明白李沚在做什么,但她知道李沚在很认真地做这件事,因为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倪建国紧张地手指甲都嵌在了掌心里。
只有狸花若无其事,站在角落里挠着肚皮。
终于,那黄符发出细微的光芒,沈思君左边身体也跟着亮起来。
李沚心喜,收了咒语,将黄符摘下来。
“好了。”李沚冲倪建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