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哭的认真,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哭累了就望着半空发怔,回过神之后便会一边磕头一边哭。
“从雁糊涂,竟给老爷下药!”
“老爷迁怒于我是应该的,他应该打死我才是!”
“…列祖列宗在上,可怜我雨柔快到出嫁的年龄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给她多做谋划,她那么善良柔弱的性子,大姐绝对不会给雨柔找个良配的。”
“她什么都干得出来….我自然也什么都干得出来,老爷,老爷又偏爱柳冰若,我又如何能什么都不打算?”
“她生了儿子才好,万一不是儿子,我的雨柔可怎么办呢,呜呜呜……”
李从雁哭声顿住,空气仿佛窒息一般,少顷,她缓缓转过头来,盯着窦青霜的双目布满血丝与偏执,嘴唇泛白带紫,时不时的抽搐哆嗦。
窦青霜眉头深皱,本能的感觉不好,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藏于身后的双手细细的摸索着,指尖似乎被未知硬物刺破,锥心刺痛。
李从雁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平日里积压的太厉害,如今又闯了如此大的祸,连累了自己的女儿,整个人早就承受不住,如今的状态,怕是精神已处于崩溃边缘当中。
窦青霜非精神科专家,对于这类病人的处理方式较为难测,但一个疯子的眼神,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是老爷新抬的姨娘吗?”
李从雁声音幽冷,似从冰寒地狱而来,面上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谨小慎微,漆黑的瞳孔叫人不敢直视,她头微微歪在一边,声音机械,“你是老爷新抬的姨娘吗?”
窦青霜面无表情道:“不是。”
“不是,哦,不是,”李从雁垂下眼眸,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如同疯魔一样,朝着窦青霜大喊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柳冰若那个贱人都抢不过,你还来姜府做什么!?”
这个女人疯了!
李从雁面容扭曲,忽然喊叫着朝窦青霜冲了过来,窦青霜身子微躬,手缓缓摸向别在腰间的匕首,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呯’的一声巨响,有一道明艳身影猛的撞了进来,一下子扑到李从雁的身上,李从雁没有防备,被撞倒,两个人抱着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阿娘,”柔柔弱弱的低泣声响起,姜雨柔从李从雁的怀里抬起头,身形狼狈,紧紧的抱着李从雁,“您清醒些吧!女儿已寻到了如意郎君,母亲是不会阻拦的,有阿爹在,嫁妆也不会亏我的!”
“真….真的?”李从雁面上表情似哭似笑,胡乱的抱着自家女儿,低喃道:“我就说么,我家柔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何能够没有提亲的人来?原来是你爹早就安排了,我就说么,他不会不管咱们娘俩的!”
姜雨柔轻声安慰着她,处于精神极度紧张边缘的李从雁终于缓和下来,登时觉得眼皮如千斤顶般,不一会儿,竟靠在姜雨柔的劲窝里睡着了。
窦青霜放松警惕,抱着双臂靠在墙壁上看着姜雨柔小心翼翼的将李从雁扶平身好,解下外纱仔细的为李从雁盖好,一直到李从雁的呼吸平稳,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掳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背对着窦青霜,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语气平淡,低声询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一个舞女,只能靠这样的手段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姜尘宁年轻的时候极为风流,又长得英俊,引得京中小姐数多小姐美梦,后来被外出的窦春云给看上了,带着极厚的嫁妆和诱人的权利强硬嫁给了姜尘宁。
姜尘宁也出息,凭着自己的本事混到了如今的地步,水高船涨,花花心思自然了多了起来,偶然间捡到从他国逃来的舞姬李从雁。
年轻时的李从雁极美,身段妖娆,勾的姜尘宁三魂不见七魄,不惧窦春云的势力硬是将李从雁纳入府中,成了贵妾,次年便生下了姜雨柔。
窦春云恨毒了李从雁,私底下没少使些绊子,买通了外面的大夫,开了能够扰乱人精神的药物给正在坐月子的李从雁喝。
李从雁受尽委屈,便向姜尘宁诉苦,可是这个时候的李从雁因为生孩子,身子和样貌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姜尘宁是越发的生气,若干都不想再看到她一眼。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花前月下,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窦春云得知之后,便每日前来嘲讽刺激李从雁,但李从雁却是画地为牢,坚定的认为姜尘宁只是太忙了,没有时间照看自己而已。
直到有一日,尚且在襁褓中的姜雨柔生病了,窦春云下令府中仆人不得为李从雁所用,可怜李从雁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寻到了姜尘宁的院子当中。
冰天雪地,她只着了件薄薄的外衣,怀里抱着呼吸微弱的姜雨柔,没有仆人的带领,千辛万苦的走到了姜尘宁的院子当中,恰巧碰见了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柳冰若。
柳冰若有种韵味的美,便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株盛开的海棠,绝美,惊艳,与不修边幅的李从雁站在一起,李从雁如同苍老了几十岁的老妪一般。
李从雁不傻,知道姜尘宁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多日来委屈和信念在这一刻崩塌,李从雁瞬间就疯了。
“我阿娘从小就告知我,美貌是女人唯一的利器,”姜雨柔轻轻的抚住脸颊,睫毛长而微卷,似一排的小钩子,撩的人心里痒痒的,“她说男人最是虚伪,你只要什么都会了,便是你挑别人的时候了。”
“可惜,阿娘,你始终不明白,便是我如何的优秀,也敌不过一个普通的嫡出之女,”姜雨柔望着沉睡中的李从雁,半是忧伤半是嘲讽道:“便是千辛万苦谋来的姻缘,也是他人瞧不上的。您,终究还是会失望的吧。”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姜雨柔摇摇头,唇角又露出一抹笑意,有些难以言语的苦涩,“孙公子虽然家族身份不够,吃喝却是不愁。以后,便是阿爹不要你了,女儿也是有些底蕴养您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