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都督阎伯屿任都督三载,也快到了调迁的时候了,所以借重修滕王阁之际,宴请江南名流才子,以作盛会。
阎伯屿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滕王阁四层之上,众宾客都一一拱手施礼。阎伯屿则是目光搜寻,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武清的身上。
阎伯屿笑道:“本来邀请公子来府中作客,不想公子却不曾来到,让伯屿好生失望,今rì公子能来,这滕王阁要增辉很多啊。”
这马屁,武清扯动了下嘴角,心中很是感叹了一番,要是以前的自己,或许这些人拍下马屁也无不可,可今时今rì的他,只是一介屁民,这阎都督为何拍马屁呢?他不知道,便问道“都督过誉了,武某当不起,当不起。”
阎伯屿有些肥胖的身体,挪了挪,摆手道:“当得起,当得起,等此间事了,阎某在府中设宴,公子可一定得来哦!”
武清只好赔笑道:“都督有请,在下一定到。”
阎伯屿这才拱手道:“今rì重阳佳节,阎某在这滕王阁上宴请江南才子,以表天皇和天后爱才之意,更是让我们江南文人能够有几个很好的交流切磋之机会。为此,早在半年前,阎某出资重修这滕王阁,使之焕然一新。今rì正好聊作庆祝,尽赏菊花,品尝菊花之酒。”
“谢阎都督!”众人拱手以谢。
“大家随意就坐!”阎伯屿倒是一个很随意的大官,他今rì穿着便服,便是要做一回平民百姓了。
自有仆役从楼下抬上菊花酒和食盒。侍女们也开始摆设糕点。有的侍女已经取过炭炉开始煮茶。才子佳人们纷纷就坐,三三俩俩。也几乎都是找相熟之人坐成一团。
武清看准了位置,说道:“子安兄,这边请!”
王勃露出微笑,此时他既然决定要做武清幕僚,便就要有幕僚的样子。也说道:“公子先请!”
武清顿了顿,明白王勃用意,于是便当先坐下,王勃随后坐下。
这个时候,吴子章跑到武清和王勃身边坐下,说道:“今rì能见公子和子安兄,真的是缘分啊。”
武清微微一笑,倒是王勃说道:“听说子章兄在江南才子中文章写得极好。今rì一定要见识一番了!”
吴子章拱拱手,客气道:“吴某才学,可不及公子和子安兄啊。特别公子,如今清学可是在京师极为盛行,有席卷天下文坛之势。我曾有幸从一族中弟子那里看到他从长安带来的《封神记》一书,当真是让人拍案叫绝,神奇怪异绝伦。如今老百姓都说公子您可是文曲星降世啊。”
“文曲星?”
武清一愣,面sè有些惭愧。说道:“武某真是惭愧,本是娱乐大众之作,却不想能够取得这样的效果。武某真的是惭愧之至。”
王勃当初对于武清的庸俗之书,也是翻看过的,里面的奇思妙想确实让人拍案叫绝,可之士,饱读诗书之大儒,岂是能够写出庸俗之书之人相媲美的。当时他甚至不屑一顾。后来王勃尝试着写故事。可他虽文采斐然,要写出那样千奇百怪的故事,却是不行。这时,他才明白,庸俗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如今,王勃对武清说不上崇拜,但至少有好感,正因为存在好感,所以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武清的邀请。
王勃折扇唰打开,而后说道:“公子可别谦虚了,如今长安洛阳的说书人,都在说公子之书,百姓也喜欢听公子之书。长安的之士,也开始研究公子之书,如那宋之问、沈佺期、刘希夷等人都有著说,左相刘仁轨就特别推荐《三侠五义》,提倡审案必须严明的同时,更应该注重民间的反响,并提出修改大唐律不合理之处的要求。”
武清没想到,自己的书,竟然被用来当研究了,这是自己始料不及的。他心中一阵惭愧,但又想到,要是对这个时代有益,哪怕他受到良心一万次谴责,他也忍受了!
此时阎伯屿拱手说道:“今rì宴请江南的才子佳人们,今rì得尽兴而归,开宴,起舞,奏乐!”
一时间,江南丝竹之声响起,仿佛雨丝缠绕,缠缠绵绵,让人仿佛置身温柔之乡中。须臾间,一队舞姬身着粉sè长裙袅袅娉娉地鱼贯踏入场中,挑起了江南之舞,舞姿曼妙,那软软的腰肢,仿佛水蛇化作一般,武清都不禁为江南女子的水嫩而激动而感慨。这就是鱼米之乡,这就是江南的风情,江南的文化!
武清见到很多才子们,开始浅酌低吟起来,也是倒了杯菊花酒,轻轻地放到鼻下闻了闻,觉得一股菊花的清香扑鼻,不禁大赞,古人的智慧,真的是太伟大了。
等酒过三巡,歌舞已歇。
阎伯屿大声说道:“如此美酒,如此美景,我等当赋诗以庆祝!”
长史陶仁笑道:“都督说的极对,如此多的才子佳人齐聚,若不赋诗两首,以作助兴,怎对得起这滕王阁如此佳景呢!”
众人叫好,如此盛况,怎么能不赋诗几首呢?可是这该谁开头呢?凡事开头难,所以得有人起个好头才行。而在座的之人,虽大都是江南才子,可在大唐闻名的,也只有武清和王勃而已。
于是众人便把目光移向了武清和王勃。
阎伯屿也向二人投向了寻求的目光。
武清心中叹息一声,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在下先弹剑一首,希望能够引起诸位的雅兴!”
“弹剑?”
这可是一个非常高难度的事情,弹剑吟唱,一者必须得有很深的武功造诣。二者音乐天赋也要极为了得的。
阎伯屿显然对武清弹剑十分感兴趣,大声叫好。喝道:“来人,取剑!”
须臾,一个奴仆捧着一个剑匣走了进来,阎伯屿接过剑匣,而后打开。一把古朴的如青霜一般的古剑赫然在目。阎伯屿爱惜地把宝剑捧在手中,走到武清跟前,说道:“此剑名曰青霜,相传为欧冶子所铸,虽不出名,但确实是一把好剑,今rì我便赠予公子,希望公子能够好生爱惜。”
武清一愣。但知赠人宝剑也是看中了对方的品德,武清只好接下,说道:“阎公厚爱,清定不会忘记。”
阎伯屿要的就是这句话,如今有在场如此多人作证,心中满意,脸上自然轻快而豪爽。
武清握剑在手,轻轻一弹。一声龙吟之声从剑身之上传出,果然好剑!而后抱拳道:“今rì武某先行献丑,希望诸位能够忍受耳目。听完武某一曲!”
如此,诸人都坐下,武清则是大笑一声,取过角落中的洞箫,而后于当中盘膝而坐,一段引子由洞箫吹奏而出。箫音切切,豪情瞬间发出万丈光芒,把在场众人一下子带到了一片江湖之中。
武清放下洞箫,取剑在手,而后手指一弹,高声唱道:“沧海笑,滔滔两岸cháo。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cháo。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随即,武清放声狂笑,状若疯狂。
一股豪情万丈之气瞬间贯穿了全场,笑傲江湖,快意恩仇,无论红尘俗世,皆一笑了之,沧海笑,江山笑,苍生笑,痴痴笑笑,这不就是一种别样的人生吗。
过惯了忧愁,也过惯了尔虞我诈,更厌倦了忙忙碌碌,何不停下来,喝喝酒,泛舟江湖,放声狂笑,红尘俗世皆云烟。
在场众才子被这简单而通俗的歌声所震撼,尽管里面的词如此直白,但唱出了心声,唱出了人们一直所向往,一直在追求的逍遥。这便是神仙之道吗?
场中不乏懂音乐之辈,对武清这首歌的谱曲一下便能听明白,宫商角徵羽的调子,很简单,很大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乐必易”吗?
阎伯屿首先起身,大声说道:“好,好一个沧海笑,公子真乃大才,我辈只以诗为歌,不想公子竟用直白之词,亦能唱出如此惊心动魄之歌,当真是天才啊!”
王勃也被此歌所吸引,他至此才明白,武清那种豪爽,是发自内心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当然也有面sè不愉的,因为武清歌虽震撼人心,但歌词不是诗,也不是长短句,更不是赋。在这个流行诗赋的时代,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因为武清的一首荡气回肠的歌,一下子激起了才子们的文思,一时间各种诗赋不断吟讴出来。
酒宴继续,不知不觉中已近黄昏,夕阳西下,红霞映照,孤雁消失天际。
阎伯屿说道:“今rì聚我江南才子于滕王阁,当应记述一番,还请诸位才子不吝笔墨!”
很多人都知道,阎伯屿的女婿吴子章文才颇好,阎伯屿有提拔之意,所以这序文则应该由吴子章来写。
武清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事,便推了推王勃,说道:“子安兄擅长辞赋,何不记述今rì之事,也好留名!”
王勃也觉得可以,他早就有了才思,便站起身拱手说道:“勃不才,愿试耳!”
众人一看是王勃,不禁有些期待,王勃在前面也作了几首诗,但不是很吸引人,所以很期待王勃的赋。
吴子章看向岳父阎伯屿,阎伯屿一瞪,而后笑道:“子安才学出众,正好记述,来人,笔墨伺候!”
原来吴子章应岳父阎伯屿之言,早早地作了赋,并润sè多rì,牢记心中,就等今rì来露脸,不想却被王勃抢了风头。但他也是忠厚之辈,于是便忍了下来。
王勃看向武清,武清微微一笑,他环视一周,看向天际,而后提笔写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自有人告知阎伯屿,阎伯屿说道:“老生常谈而已!”
只见王勃继续写道:“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sè。”
瞬间,全场被这一句给吸引住了,就连阎伯屿也是大赞奇才,武清心中苦笑,其实这篇赋,他也能回忆起来,可这本人就在身边,再抄袭人家的骈文,就实在不对了。武清大叫一声好,王勃依旧笔下不停,写道:“渔舟唱晚,穷响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王勃写到最后需要用一首诗来作尾,忽然想起武清,便看向了武清,说道:“勃想请公子以诗作结。”
武清微微一笑,说道:“敢不从命!”
武清接过笔,顺了顺笔,用行书写道:“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rì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栏外长江空自流。”
王勃一愣,而后看向了武清,有一种知己之感,武清所写,跟自己所想几乎一模一样。二人曾同为王府侍读,最后在同一天被赶出王府,如今二人,一个被流放赦免,一个被秋后问斩赦免,际遇竟是如此相似。
“好!”
“好赋好诗!”
场中才子都是骄傲之辈,却被武王二人的才气所折服,他们这才意识到,二人真不愧是大唐才子,未及弱冠便能一举及第。当真是有真才实学。
吴子章也暗暗把自己写的那篇赋和诗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