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溪虎着一张脸,问道:“我问你,府里动用血燕可需要些什么凭据?”
冯婆子身子一僵,赔笑道:“回老爷话,府里每月血燕数量不多,也就只有老夫人、老爷和三位夫人可以提些,其他人是不能随便乱动,除非有各位主子吩咐,奴婢才好给他们匀些。”
“可是需要苏氏手中令牌才可?”林元溪厉声问道。
“……一般只要主子们发话,奴婢便可取些,但毕竟主子不可能每次都来厨房絮叨这些个小事,随便来个下人就说主子发话让他们来拿血燕,奴婢也无法判断,于是,三夫人便做了个令牌,方便领取血燕。”冯婆子沉思片刻,圆滑回答,一旁苏氏脸色也好了不少。
“不知除了血燕,其他物什,是否也需要令牌,才能获取。”林初晗轻声道,引得跪在地上的冯婆子满头汗水,就连苏氏也猛的瞪了过来。
“这个……这个……一般不需要。”冯婆子紧张道。
“一般不需要,也就是说有些特殊东西需要令牌才可以取,不然,任谁去,都拿不到东西,是吗?”林初晗无辜的歪了歪脑袋,问道。
老夫人想了想,冲一旁的大夫人赵氏吩咐道:“回头你查一查厨房的账务,好好清一清,看看是否有人从中纳私。”
“是,媳妇知道。”赵氏沉声应道,听得地上的冯婆子汗水如水流。
“老夫人,您可是信了那小妮子的话,以为妾身做了那贪墨的勾当?”苏氏惊诧的问着,脸上满是泪水,提着帕子可怜兮兮的擦拭着,凄惨道:“没想到妾身为咱们府里整日操劳,经营商铺,废寝忘食、不辞艰辛,现在因着一个小妮子的话,老爷和母亲就信了,既然如此,以后这府里诸事,妾身再也不会插手,老爷喜欢让谁管,便由谁管,妾身再也不碰。”
苏氏一生气便撂了挑子,要知道整个偌大王府,她不管,谁管,大夫人赵氏忙着照顾三少爷林子皓,根本没空,二夫人又是个体弱多病,也没那身子,老夫人年岁不小,眼神不太好,又怎可过度操劳,苏氏此话,分明是在威胁林元溪。
“苏姨娘,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既然姨娘否认下毒,父亲,咱们何不请人去姨娘院里查上一查,看是否藏有毒药……另外,再请大夫来府一验,看一看是什么毒药,可有所依。”林初晗眼珠子一动,出了个主意。
林元溪沉思片刻,这确实也是个法子,冲角落里的林东暗自使了个眼色,林东便悄悄退了出去,可苏氏听了可不干,立马跳了起来:“老爷,妾身可是您正牌夫人,怎可随便搜查妾身的屋子,说出去,妾身日后还如何管家?”
“苏姨娘这话,晗儿可就听不明白,姨娘刚刚不是说不插手府中诸事,怎得又要管家,这岂不是前后矛盾,莫非姨娘只是说说,吓唬吓唬人?”林初晗挑了挑眉,得意的问道,苏氏闻言一囧,想发作却不得,被堵得满脸通红。
“老爷,您就不管管,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家家,哪有她说话的份儿……妾身是管不了,也不敢管,还不知会被人扣些什么屎盆子。”苏氏可怜道,忍不住红了红眼。
“……苏氏这是在怪我这个老婆子?”老夫人突然开口。
“妾身怎敢,母亲这话是怎得说?”苏氏一脸惶恐,屈了屈膝,垂了垂脑袋。
老夫人拨弄着杯盏,发出清脆的响声:“刚刚是我让晗儿问话,你这不是在埋怨我,还是什么?我年纪是大了,但我耳朵可没聋。”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一时失察,才会失言,请母亲责罚。”苏氏诚恳道,心中自责不已。
老夫人垂了垂眸子,没有答话,苏氏一脸尴尬,半弯着膝盖,僵硬的收了回去,一转脑袋,冲林元溪道:“老爷,既然您非要搜妾身的院子,不顾咱们多年情意,妾身也无话可说,不过,既然搜了妾身的院子,他们的院子,也要搜,不然,妾身不服。”苏氏伸手一指斜对面的柳氏等人,悲愤道,林元溪听了甚是迟疑,一是迟疑他与苏氏多年情分,是否真要在今日破坏,二便是搜柳氏等人的屋子,毕竟他们是受害者,这样做未免伤人。
一直少言寡语的柳氏突然起身,软声道:“既然三夫人如此讲,为表清白,我等愿意让人搜屋。”
林元溪看了大感欣慰:“委屈你了,梦璇。”
苏氏冷哼一声,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林初晗注意到苏氏并无惊慌,只怕在她屋里搜不到什么东西,她也只是一说罢了,关键是为了请大夫来验一验血燕中乃是什么毒药,不过她看苏氏一脸镇定自若,还带着丝窃喜,忍不住怀疑她是否还有下招。
搜几间屋子并不费事,林东很快便回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在屋中诸位主子的注视下,回报:“回老爷,奴才在三夫人屋中并未发现可疑之物。”
“……下去吧。”林元溪皱了皱眉,挥了挥手,一抬头见林东居然还在,问道:“可还有什么事儿?”
林东犹豫片刻,将手中东西向前一捧,回答:“奴才在四姑娘屋中发现这个……可能是毒药。”
顿时,屋中所有人视线均望向一旁的林初晗,带着鄙夷与诧异,林初晗心中也是一愣,然后便没了动静。
“快拿过来我看看。”林元溪急声道,接过林东手中的一个小纸包,打开来,就看见里头是一些淡黄色的粉末,让人不住怀疑四小姐心有不轨。
“看吧,老爷,妾身的院里根本就没有毒药,您还任由那个小妮子冤枉妾身,而在她的屋中搜到毒药,这就证明今晚上的事儿根本就是他们娘三个演的一出戏,就为了污蔑妾身,让老爷对妾身心有不满,进而忽视、打压,然后将她抬上位,妾身看她心眼儿大着呢,老爷您若是再不治一治他们,只怕……连姐姐的位置,他们都敢肖想。”苏氏凉凉的瞄了一眼静坐不语的赵氏。
“老爷,妾身没有,晗儿也没有,这定是有人栽赃,请老爷明察。”柳氏见居然从女儿屋里搜出毒药,顿时慌得不行,但她相信自家女儿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可老爷不一定会信。
林元溪为难的看了一眼得理不饶人的苏氏,再看一眼温婉闲淡、满脸焦急的柳氏,继而看向脸色平淡,毫无波澜的林初晗,问道:“晗儿,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林初晗这才抬起头,目无避色:“晗儿没什么想说……晗儿只有一问。”
“你说。”
“……父亲,可信女儿?”
“……这。”说实话,他和这个女儿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也能看出是个有心思有主见的,若是为了他们娘三个多年来的不公讨回公道,倒是有几分可能,毕竟当时拦住自己喝血燕的就是晗儿,但……林元溪思虑间,抬起头,望着林初晗那双复杂的眸子,有那么一丝试探,一丝悔恨,一丝讥讽,还有一丝期待,顿时如当头棒喝般打在脑袋上,今儿个一整天同晗儿在一道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中,林元溪头脑一发热,斩钉截铁道:“我信你,晗儿,父亲信你。”
林初晗欣慰的笑了笑,柳氏也激动的红了一双眼,搂着身边的林子绚,高兴的留下泪水。
苏氏本来洋洋得意等着老爷惩治那三个人,她在下毒的空挡就想好下招,谋害府中老爷的名头可不是说说就能抹灭,以柳氏在府里的根基,少说也要毒打一顿,送去祠堂个把月,这期间不得离开祠堂半步,到时还不是任她揉捏,随便使两个银子弄死她,简直易如反掌……可她刚刚听到什么,老爷居然相信那个小贱人,一句话也不多问,简直岂有此理。
“老爷,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妾身身为您的妻子,您心有疑窦,又是逼问,又是搜屋,妾身都认了,可现在一切证据指向四小姐,您怎能问也不问就信了她,您把妾身置于何地,让妾身如何自处,说句不中听的,老爷,像您这样管家,只怕咱们宅子,早就乱了。”苏氏愤怒道,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林初晗瞄到门边有颗小脑袋在乱转,微微笑了笑,冲门口招了招手,山茶小心翼翼走了进来,一一向主子们问好,便高兴道:“小姐,真的有人偷偷溜进您的屋子,奴婢还把人带来了。”
“带她进来吧。”林初晗柔声道。
“是……”山茶刚刚应道,李妈妈便提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去,把人压在地上,和杜婆子跪在一处,扯着还想和小姐说什么的山茶退了出去,做奴婢的要知分寸,这种时候,她们可不能给小姐拖后腿。
山茶冲李妈妈吐了吐舌头,她也是太激动,一时忘了场合。
“晗儿,这是何人?”林元溪疑惑的望着地上小丫头,问道。
“回父亲,这是女儿院里的三等丫头彩香,平日里负责洒水等活计,一般是不能入内堂……晗儿自打上次被人下了毒,虽说换了下人,但晗儿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便让信得过的两个奴婢,在女儿不在的时候,守在屋外一间杂物室里,如果有人偷偷进女儿屋子,就让她们跟去看看,再传信给女儿,这不,今天女儿就抓着一个贼,时间和杜婆子送血燕的时候差不多……而这个丫鬟原先是苏姨娘院里头的。”林初晗慢慢说道,屋子中央苏氏的脸色越来越白
“老爷,您莫听她胡说,妾身从未命这小丫头栽赃,妾身已有多日未见过她,又如何令她将毒药偷偷放入四姑娘的房中,老爷明鉴啊。”苏氏凄厉的哭喊着,好不凄凉,好像人人都同她作对,针对她一般。
“姨娘哭的好早啊,彩香什么都还没说,您就认了,莫不是心虚。”林初晗飘飘然道,惹得大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苏氏的脸黑得如锅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