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难道你真的……”林元溪诧异的叹道,闭了闭眸子,撇过脑袋,不再理会。
“苏氏,不要以为你关起门来,就没人知道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天在做,人在看,你究竟是真敬我,还是假意恭顺,都不重要,因为你是我儿的妾室,他喜欢你,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说些什么,不过你给我记得,你今日所有一切都是溪儿给的,你对其他人怎样我不管,但日后你若敢对我儿阳奉阴违、口是心非,我第一个治的就是你。”老夫人厉声道,下座的苏氏心慌慌的缩在椅子上,头也不敢抬。
“母亲……”林元溪满心复杂,一是有感苏氏不知好歹,竟敢对母亲不敬,二是没想到母亲处处替自己着想,他真是太不孝顺,忍不住动情的喊了一声,
老夫人周氏不欲多说的摆了摆手,气定神闲道:“今个儿大好日子,都别拿那些个幺蛾子在老爷这儿碍眼,柳氏,你就侯在一旁给老爷夹菜吧。”
柳氏自是欢喜应承,屈了屈膝,道:“是,媳妇儿遵命。”
激灵的下人将椅子撤了,柳氏便站在一旁替老爷夹菜侍候,这对于妾室来说也是莫大殊荣,一般来说夹菜的活儿都是正妻来做,老夫人让柳氏侍候也算是给了老爷面子,又堵了苏氏的嘴……出了这事,就是直接让柳氏坐着,以苏氏现在的状态也不敢多说什么。
因着老夫人的插手,热闹的宴会继续,接下来便是府中少爷们献上贺礼,大少爷林子轩身形有些晃荡的站了起来,毕竟之前挨的板子还未全好,接过妻子刘氏捧过的小木匣子,冲林元溪走了两步,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事物,期期艾艾道:“父亲,这是孩儿送给您的白耳沉香木所制的连云折扇,其香有提神静气之功效,上面所绘图案是孩儿亲手所刻,还望父亲喜欢。”
说罢,林子轩便要取出折扇,上前一步让父亲一观,林元溪却淡淡的挥了挥手,道:“行了,拿下去吧。”
林东便从大少爷手中将盒子接了过去,递交给下人。
林子轩尴尬的站了一会儿便退回去,刘氏安慰的拍了拍相公的手掌,林子轩僵硬的勾了勾唇角,缄默不语。
二少爷林子豫早就等不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忙呵斥下人把东西呈上来,然后神清气爽的冲林元溪拱了拱手,道:“父亲,这是儿子写的一副对联,您看看,顺便检查一下孩儿的功课。”
对于这唯一一个考上举人的儿子,林元溪还是很看中,见儿子面无愠色、一切如常,他也就暂且忘了此事,揭过不谈,乐呵呵的让下人把儿子所写对联送了上来,林元溪仔细看了一眼,轻声诵读着:“乔女自然娇,深恶胭脂胶肖脸;止戈才是武,何劳铜铁铸镖锋……好啊,对仗工整、言辞句整,‘乔女’为‘娇’,‘止戈’为‘武’,意境深远,平仄合律,是一副好对联……这字也写得不错,入木三分,笔走龙蛇,其形,落笔如烟,其意,脱尘去华,不错,不错,哈哈……”
“谢父亲赞赏。”林子豫得意的一挑眉,却不敢过多显露在面上,毕竟刚刚引得老夫人和父亲不悦,暂且收敛一些为好。
“最近功课准备的如何,可有松懈?”林元溪一高兴,便问了问林子豫的功课。
“回父亲,儿子片刻未忘。”说起正事,林子豫没了丝毫狂妄,一本正经的回答,到有一两分温润玉如的大家风范。
“明年春闱可有把握?”林元溪欣喜过后,恢复淡定从容,毕竟林子豫明年参加春闱可说是他们府中第二大件事,若豫儿能得中三甲,对于他日后回京述职也有好处。
林子豫自信一笑,颇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放心吧,父亲,儿子近日来废寝忘食、焚膏继晷,不敢忘圣贤教导,明年春闱不说拔得头筹,至少也能入了三甲,混个探花员当当。”
“切莫不可如此狂妄、松懈,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得就碰上山外高人,你这大话可就受人耻笑。”林元溪心中欣慰,面上却佯装一副严父之相,认真教诲着,生怕林子豫太过傲慢,要知道京中富贵权势之人数不胜数,得罪了一个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如他一般,他自是不希望孩儿如他。
“孩儿知道,孩儿只是一时高兴,酒酣之言罢了。”林子豫沉着道。
林元溪满意的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林子豫便回了椅子。
赵氏顺势而起,轻柔道:“皓儿身子不适,不能前来敬酒,我这个做母亲的便替他敬老爷一杯。”说罢,赵氏举酒一抬,掩袖饮尽。
“皓儿近来身体如何?”想起这个儿子。林元溪就忍不住哀叹,当年若非皓儿得了风寒,整整拖了半年之久,也不会变成这副病怏怏,连个门子都出不了,明明是府中嫡子,却因这副半残之体,自己迟迟未册立世子,身为人父,心中总是有愧。
“多谢老爷关心,皓儿近来身体好多了,也能在房里走走,这不,眼见着老爷诞辰临近,皓儿便彻夜点灯替老爷画了一幅画像,交给妾身的时候紧张得要死,就怕老爷不喜欢,估计这会儿还等着妾身派人去回个信儿呢。”赵氏从倚翠手中接过一幅卷轴,让倚翠举着,慢慢展开。
林元溪因着心中愧疚,上前一看,只见画卷上是自己的肖像,身披盔甲,手持宝剑,身下是一匹黑色的汗血宝马,面沉如水、冷若冰霜,刻画的可谓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鹰眸犀利、阴寒,暗藏着杀戮之气,一看便知手法精湛、笔走龙蛇,虽说还比不上大家之气,但也有小家之风范。
“画得好,画的妙,没想到我儿居然有此等技艺,他身子不好,能如此真是难得啊,难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林元溪感慨道。
“若是知道老爷喜欢,皓儿定是高兴的病都好了。”赵氏命人将画轴收下去,倒是引得林元溪朗声大笑:“那好呀,你回头告诉皓儿,就说我非常喜欢,让他高兴高兴,最好这一高兴病都好了,那才好呢,哈哈……”
“看你,都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地,没个正经,这宴还没完呢,快坐下。”老夫人周氏见儿子高兴,乐呵呵的嗔怪一声。
“儿子是太高兴……”林元溪说罢,倒是慢慢坐了下来。
林初晗见机推了推林子绚,让他赶紧上前,等了这许久,总算是轮到他们,绚儿昨儿个已经在老夫人的安排下去了学堂,虽说是去学堂,其实也就是请了先生在府里教学,少爷们一道学学,一道听听罢了,不过总算是有个系统的理论,比绚儿自个儿瞎读书要好。
林子绚从小就害怕林元溪,今儿个见他倒是慈眉善目一些,不过也怕的很,委委屈屈的望着姐姐,见她狠狠瞪着自己,显然是没商量可能,便起了身,虚虚朝林元溪一拜:“父亲,儿子备了一份礼,希望父亲喜欢。”
林初晗急忙让石头把东西抬上来。
林元溪原先对这四子没什么印象,收了礼,让他退下便算,谁知,他居然命人抬了屏风上来,不知想做些什么,倒是引起一丝兴趣。
除了屏风,一旁还放了文房四宝,林子绚见东西摆好,深吸一口气,便冲林元溪道:“请父亲在屏风上题四个字,然后孩儿会在屏风上以此为基甸作画,在其上勾画一副图,送与父亲。”
“这点子倒是稀奇,那我就写上一写,看你能画出个什么。”林元溪走到屏风边儿,提起毛笔,沾了点儿墨水,凝眉想了片刻,提笔在屏风上写了四个大字:金戈铁骑,随手扔了毛笔,回了座位道:“去画吧……”
“是。”林子绚不卑不亢的应着,悄悄松了口气,提笔站在画卷前,睨了一眼四个大字的形状,心中有了计较,刚准备下笔,一丝令人厌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哼……雕虫小技。”
林子绚一回头就看见二哥林子豫坐在桌边,伸着脑袋往这边儿看,声音虽不大,却让人厌恶的很。
不悦的撅了撅嘴,视线一转,看向候在一旁的石头,石头好似明白什么,双手握着屏风两侧,用力一抬、一转,将屏风翻了过去,便谁也看不见绚儿在做什么,林子豫撇了撇嘴,摆正身子,不在张望。
唐姨娘的儿子是府里的五少爷,不过五岁童龄,一个稚童,送了一副自己的涂鸦之作,到也让寿宴更为热闹,轻松不少,不过小孩子毕竟年岁太小,闹了一会儿便撑不住,虽然唐氏心中不喜,却也得顾忌一下孩子才行,更何况老爷在一旁看着,若是得个虐待子嗣的罪名,可就得不偿失,只得一步三回头抱着林子泉,叹然离去。
接着便是府中小姐们献礼的时刻。
大小姐林初娆乃赵氏所生,多年前已嫁做人妇,此次寿宴自是未到,不过人未到,礼已至,林初娆派人送了一匹藏青色的上等丝绸,用来做林元溪平日出行的袍子刚刚好,既上档次,料子又鲜亮。
二小姐的礼刚刚已经送过,之后便是三小姐林初灵,林初灵所送礼乃一亲手绣制的黑色腰封,织绣紧密,绣功凌云,与织锦山庄的绣品相较自是比不上,却比许多名门闺秀要好上一截,加之是自己最喜爱女儿所制,更是喜上眉梢,女儿有此等绣技,日后不怕找不到好人家,只不过灵儿已满十五,明年便十六,按理早该嫁做人妇,灵儿却还未定亲,确实委屈……也是苏氏为了替灵儿寻户好人家,才蹉跎至今,还是等豫儿明年春闱过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