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星?”姚沛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把那颗海星取出来,在手心里稀罕了好一会儿,才得意地对安然说,“你想多了,也许衣服本身就是这么设计的,而且,就算这颗星星是詹姆生放进来的,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要不要把这团纸拆开看看?”安然问。
“你会折海星吗?”姚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安然,说,“这颗星星折得这么好看,拆开了如果不能还原就太可惜了。”
人道是目为心之使,安然看着姚沛那双清亮如婴孩的眼睛,里面熠熠闪烁着那样单纯的快乐,心一下子柔软得不像样子。他忍不住冲姚沛笑了笑,温柔地说:“我不会。从饰品里拆出一颗星星,应该是非常幸运的,你不如找瓶子把它装起来,留个纪念。”
姚沛歪头想了想,叹气说:“被你勾起了好奇心,不拆不行了。”
海星拆了一半,姚沛就感觉有东西从里面掉出来,落在了沙发上,低头一看,竟然是颗红豆,纸团上还有文字,虽然像天书一样让姚沛一头雾水,但光看红豆,詹姆生的心思姚沛就已经明白了大半。
“这是希伯来文,”安然在一旁解释说,“意思是,你是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你是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这句既经典又浪漫的台词,被安然用他极具魅惑力的嗓音念出来,姚沛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对于詹姆生可能喜欢她这件事,说完全没有欢喜那是假的,没有人讨厌被爱,尤其是被优秀的人爱,更何况詹姆生在姚沛心里本来就不是无所谓的人。小时候姚罡不愿意理她,总是詹姆生主动和她说话,去哪儿都带着她,对她比姚罡好太多,姚沛也愿意和他亲近。后来长大一些,詹姆生开始跟随家人常住新加坡,她也去了法国读书,大家这才分开,但即使隔了那么远,他们之间也从没中断过联系,在姚沛的MSN上,詹姆生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要比她最在意的风簸多上十倍不止。所以,即使詹姆生有一天突然说喜欢她,也并非情不知所起,此间苗头,她早该注意到了。
安然说姚罡有一只敏锐的鼻子,他已经先他们一步嗅到了迷迭香的味道,这话原本不错。迷迭香的本义是留住回忆,而回忆是一只铺天盖地的网,让圈在里面的人无处遁逃。詹姆生在姚沛身边存在了二十年,不出意外的话,即使没有那么深的爱情,她也会默认他的地位。可是意外真的发生了,她如真如幻如传奇一般的IvanLaunce,不知为何走下神坛,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她的世界,伴着滂沱的夏雨,携着一身的清凉,就那样奇迹一般地站在了她的面前,跟她说“嗨,早安”,说“沛沛,谢谢你,莫斯利安”。姚沛不得不承认,她慢慢地做不到心如止水了,她就算还没有全然爱上他,也很难再去考虑别人。
想到这些,姚沛轻轻地笑起来,提眼去看安然,发现他正饶有兴味地把玩着那颗红豆,同时右手持刀,似乎正要将豆子割开。那一瞬间,姚沛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吓得魂不附体,大脑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不管不顾地就往上扑:“不要,安然!”
见姚沛这样扑过来,安然赶紧把持刀的手撤向身侧,同时用另一只手在胸前横了一下,想要做个缓冲,谁知姚沛竟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边往开掰边急切地问:“那颗红豆呢?那颗红豆没事吧,啊?安然,你把它割破了吗?”
安然被她这样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呆呆地分辩说:“没,我还没碰到它。”
“真的吗?”姚沛脸上带着明显的惊喜,但又不放心地说,“你给我看看。”
安然摊开手掌,冷眼看着姚沛就像带着无比的敬畏一样,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检查那颗鲜红的豆子,只觉得一颗心艰涩不堪。从拆开纸星星开始,看着她的表情由惊讶、无措,渐渐变得深情款款,然后甜甜地笑起来,如同得到蜜糖的孩子,他的心就一寸寸地往下沉。变故发生之前,安然的身边从来就不缺陪伴者,有大批的人像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他,还有大批的人像海浪一样一波波前扑后继地涌向他,他尊重碌碌无名的每一个人,却从未因谁而心动过,然而现在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似乎开始懂得了喜欢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姚沛在反复确认红豆的表皮完好后,眼泪不知为何哗地夺眶而下,安然看得一惊,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小情绪了,忙笨拙地安慰:“至于吗?你别哭啊,既然这么在意……嗯……”
安然的话还没说完,姚沛已经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用一种女子少有的力道,仿佛天降大喜,又仿佛劫后余生。安然虽然惊讶,但很快地回抱了她,说笑道:“虽然保住了那颗豆子,但严格说来我也算是犯罪未遂,不用下这么大礼感谢我。”
“快被你吓死了!”姚沛完全不理会安然的插科打诨,抖着声音说,“红豆是有毒的,很厉害很厉害的毒,你如果真把它弄破了,该怎么办?”
姚沛说把红豆割破会中毒,那她刚刚慌张成那样,难道竟是在紧张自己?安然蹙了一下眉,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刚刚在担心我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姚沛放开安然,脱力地仰靠在沙发上,轻轻说,“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生病不肯看医生也不肯吃药,电话响了那么多次也不接听,连相思子有毒都不知道,还敢拿小刀去划,真的快被你气死了。”
安然被姚沛这种教训小孩子的口气弄得哭笑不得,但心里同时又觉得暖暖的,于是好脾气地笑着说:“你说得对,都是我不好,每天光给你制造麻烦,那,我补偿你好不好?”
姚沛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怎么补偿?”
“嗯,”安然假意思考了一番,说,“不如就帮你搞定CBD的合同吧,你说好不好?”
“不许让我陪吃陪喝陪玩,不许让我用美人计,也不许让我对詹姆生以身相许。”姚沛警觉地提出条件。
“好,不陪也不许。”
“真的假的?”姚沛狐疑地看着安然,“你打算怎么促成合作?”
谈到具体实施,安然的神情开始严正起来,不答反问:“沛沛,你们铂兆集团有没有考虑过组建一个子公司,专门做高端机型?”
“没有。”姚沛肯定地摇头,如实说,“铂兆的主业不在手机上,这个项目的支持资金本来就不足,在技术上跟国际先进水平也有很大差距,所以目前的基本战略还是低成本、高性价比、角逐国内中低端市场。”
“嗯,这是个很稳健的发展策略。可是,”安然起身将茶几旁边的方凳搬近了,坐在姚沛对面,分析说,“中国人重面子,这是公认的;中国不缺购买力,这也是公认的。所以高端的信息化产品,在中国很有发展前途。据我所知,这里有很浓的崇洋传统,也遗留着上世纪实业救国运动的国产情节,而随着这个国家的强大,国民自我意识将会越来越强烈,这是本土企业的优势。铂兆现在正处在企业转型的关键时期,是时候该考虑品牌问题了。”
安然最后一句话说完,姚沛心中不觉一惊,没想到安然能如此精准地点出“企业转型”这一隐晦目标。铂兆近两年确实在调整,但都做得很低调,别说从来不会诉诸媒体,就是自己的员工也是蚁落棋盘,只见一隅,而看不见全局,可安然是怎么在乱麻一样的现象中,砍去无用的枝,把脉络理得这么清明?静静地看着安然,姚沛不露痕迹地问:“谁说铂兆正在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