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的大学并没有读完?”
“不,Ivan在大二就已经修满了所有的学分,是爱德华教授的科研项目还没有结束,他才答应多留一年。”
“姚沛,你……是不是喜欢他?”
“喜欢当然是有的,但是……”
“你这样很危险,姚沛。”江雪溜下沙发,蹲在地板上去抓姚沛的手,用少有的郑重口吻商量,“沛沛,你能不能答应我,和他保持距离。”
对于好友这样的提议,姚沛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Ivan他不是坏人。”
江雪深深叹了口气,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姚沛说,危险的不是安然这个人,而是她对他的态度。或许连姚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这个Ivan,已经小心得过了头,这样莫名其妙地在乎一个人,真的很危险。
江雪不说话了,而姚沛也不愿再多谈,塞给江雪一张银行卡,就开始收拾她带来的那几包物品。
七八分钟后,姚沛把江雪带来的东西收好,回身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这才微眯了眼看江雪,笑说:“你假期不是有安排嘛,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姚沛!”江雪难以置信地吼了一声,继而瞪起眼气恼道:“你这是赤果果的卸磨杀驴,我还偏就不走了!”
“行,不走你就上上网、看看电视,我昨天没睡好,回房间补觉了。”姚沛说着,竟真的作势要走。
“哎,”江雪忙伸手拉住她,陪笑打商量道:“亲爱的,我上次跟严彬一起去过一家川菜馆,那麻那辣,怎叫一个正宗了得,正好你也没吃早饭,一起去尝尝吧,顺便逛逛街,买几件新款衣服。”
“我不去。好不容易才休两天假,我要在家休息。”
“去吧,看在我一大早就为你跑前跑后的份上,啊?”
“不去。”
“嗬,商量不通了是吧?”江雪伸出两只手,快速抓向姚沛的腰间,“去不去,去不去?”
“哈哈……”姚沛笑着闪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别……别……等一下……”
“说,到底去不去?”江雪停下手中的动作,给了姚沛片刻的喘息之机。
一得自由,姚沛飞快地站起来退后几步,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正色道:“今天真的不行,安然他没带钥匙。”
江雪一愣,然后站起身来,点头说:“好吧,你们的事我不多加干涉,但你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要知道,姚家千金的身份本身就是有利用价值的。”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既然你不出去,那我就先走了,记得吃午饭啊。”
“好!”
送江雪离开,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姚沛却不知为何没胃口吃午饭。想安然昨晚还发着高烧,痛得整夜睡不着,今天又急着非出去不可,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她硬塞到他手里的钱和便笺不知道他看了没有,他认得汉字吧,找不找得到路,肚子饿了会不会自己买点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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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姚沛家的小区出来,安然打开了姚沛塞给他的手包,里面竟然是一小沓各种面额的纸币,五张一百的、十张五十的、一小沓十块的和一块的,最后还附了一张纸笺,上面记着姚沛的电话和住址,以及附近公交车站和地铁站的名称。看着这花花绿绿的一众票子,安然心中五味杂陈,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曾经想过都算了吧,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执着,就这样放下一切,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吧,趁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安然将那张便笺翻过去,背面没有姚沛的字,但水印着一首古体的绝句: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沙棘曾经问过他,他的网名“风簸”是不是出自刘禹锡的这首《浪淘沙》,他矢口否认了,这首诗太无争、太淡泊,那个时候,他已经配不上它了。
是的,他配不上这首诗,配不上沙棘,也配不上如今的姚沛,他是IvanLance,他生在婆罗王朝的王氏,他生来注定是天城的主宰,在权力巅峰的较量中,他没有置身事外的余地,所以也同样没有了幸福的可能。
不能再想了,安然告诉自己,箭已然在弦,他不能让心动摇。
生命中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艰难,宫廷政变、家园被毁,父亲失踪、生死不知,家人背井离乡、四散天涯,而自己的身体里还隐藏着一个魔鬼,每每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在这样的局势面前,他就算做不到心如止水,但也一定要沉稳冷静。因为这个时候,信念如果崩溃,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面对现实吧,Ivan,别做不切实际的梦,这是别人的世界,就算再美,你也终归要回家。在那里,你将面对属于你的是非恩仇,明枪暗箭,甚至,生死抉择。
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安然走到马路边拦了出租车直奔“皇都酒店”。今天是中国农历的四月二十七日,每月农历二十七,左菁华都会在皇都酒店主持例行宴会,趁这个机会找他最合适不过。
皇都酒店实行层次化经营,既有平民消费,也有超高端的贵族式服务,所以安然进入大厅时虽然顺利,但在装潢华丽的电梯口却被保安拦了下来:“先生,皇都的非会员类顾客通常都在一楼、负一楼消费……”
保安面带难色,安然已经不需要他再多说,依言止了步:“我不上去,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告诉风慕集团的左菁华先生,IvanLance在一楼大厅等他。”
保安不着痕迹地又将安然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然衣着简朴,但周身气度不凡,终于点头答应:“请稍等。”说完掏出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冲里面说道:“五号,通知左先生,IvanLance在一楼大厅等他。”
消息传上去不久,左菁华就迎了出来,他本来还要询问安然为什么不直接上去,但看到他那一身牛仔T恤立刻就明白了,上前拍了一下安然的肩膀,笑说:“嗬,这是改走奶油小生路线了?”
安然失笑,“你别取笑我,我这次找你是有事。”
“当然知道你有事,”左菁华说,“怎么了,说吧。”
“我是找你借钱的。”
左菁华听了也不多问,立刻打了电话给自己的私人助理:“我在一楼大厅,送张空白支票下来。”
“听说在中国借钱很难,你不问问我要多少?”
“不用问。我账户里有多少,底线就是多少,我如果满足不了你,你还可以问南南要,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左菁华笑了笑,说,“对了,南南也在,你不去看看他?要不我叫他下来?”
“不了,下回吧。”
“也好。”左菁华向就餐区示意了一下:“走吧,去那边坐坐。”
若单论交情,Ivan和林南之间恐怕较左菁华还要更近一些,Ivan今天既然越过林南来找他,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应该是不想现在见林南的。再看Ivan,虽然还是一样的俊美无俦,但脸色明显不好。
左菁华叹了口气:“Ivan,老实说吧,出什么事了?”
安然苦涩地笑笑:“说来话长。不过说到底无非就是争权夺利的那点事儿,现在的情况是Ponny叔叔杀了我父,做了婆罗王朝第三百四十八代国王。”
左菁华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问:“Ponny叔叔真的会在做出这样的事来吗?”
“他亲口承认的。”安然看着左菁华的眼睛说,涩然道,“但是我什么都不相信,我只信我自己查到的证据,我正在努力还原真相。”
“需要帮忙吗?”
“这件事虽然牵涉极广,但到底是我的家务事,你帮不上忙的,而且,我也不想把你们卷进来。”
这边正说着,助理已经送了支票下来,左菁华接过唰唰几笔签上了名字,递给安然:“金额你自己填吧,我会跟银行打好招呼,随时可以提现。”
安然点头,收起支票,说:“那我走了。”
“Ivan,”左菁华叫住他,“你住哪?我这里还有处小别墅空着,要不我把钥匙拿给你?”
安然低头看着抓在手里的姚沛给的手包,轻轻摇了摇头:“暂时不用,需要时我会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