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嫣然虽然给白涵音记了一次旷课，但也只是吓唬性质的小惩，并没有真的给白家人发消息。相比较白涵音那点小伎俩，怎么把“班导”这份工作做好才是她更需要关注的。作为一个空降高三的班导，齐嫣然明显能感觉到他们那个班导办公室的气氛有些不对，除了爱吃零食对她没什么心眼儿的陈肖蓉，其他几位班导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冷落忽视她这个新人。陈肖蓉之前解释说：“其实也不是特意针对你吧，这也算是一种办公室文化？就好像有些公司的办公室默认新来的员工必须给老员工买下午茶这样……以前郑班导刚来的时候也发生过，我也是一样的，新人来似乎都这样。”陈肖蓉解释得艰难，但齐嫣然很快懂了，这就是一种权利文化，老人排挤新人，新人必须乖乖听话，老人得给新人一些颜色看看，也好让新来的人明白办公室内也有地位之分。齐嫣然不得不感慨，连学校办公室内都有这种氛围……其他地方能好到哪儿去。＠自齐嫣然第一天带班开始，这周的前三天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她和高三五班的任课老师都打过了招呼，能够报出每一位学生的名字，也开始初步掌管班级里的日常事务，了解了年级工作的日常，也参加过了一次学校教务会和年级教务会。总之，这份新工作琐碎又繁忙。这三天里排挤的氛围继续，其他几个班的班导无论在办公室里做什么几乎都不带上齐嫣然，他们故意表现得客气又疏离，也不说难听得话，但就是故意不让齐嫣然融入他们这个高三班导办公室内。这天齐嫣然抽空去五班的数学老师那里了解了一下教学进度，刚回来，就看到办公室里多了两个学生。那两个学生都站在六班班导的办公桌前，都是女生，其中一位齐嫣然不认识，不是她班上的，另外一位，还真的不眼生——正是白涵音。陈肖蓉不在，除了一班班导，便只有六班的班导在，齐嫣然一进门，六班的刘班导一下子站了起来，朝齐嫣然招手，皮下肉不笑道：“小齐啊，你过来一下。”齐嫣然抬步过去，在刘班导办公桌旁站定，看看白涵音，又看看另外一位学生，转头朝刘班导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刘班导同样站在桌边，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白涵音：“真是气死我了！你问你班上的吧！”齐嫣然转头，也不看那不认识的女生，只看白涵音：“白涵音，你说。”白涵音咬唇不语，憋着口气，眼都急红了，但就是不吭声。倒是旁边那女生开口了，一口咬死：“是她先动的手！”齐嫣然抬眸，冷眼扫过：“我问你了么？”女生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没想到五班的班导这么凶，当即被吓得不敢吭声。刘玉明站在一旁立刻不满了：“齐老师，你嗓门不用这么大，不是我班上女生挑事，是你班上的学生打推我班上的，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没事的那个，有事的那个现在还在医务处呢。”刘玉明这一嗓子才叫大，一班的班导在旁边劝道：“好好说，别吵，都是为了学生。”齐嫣然其实没大声说话，他朝那女生用的是最普通的嗓音，只是态度严厉了些。她转头朝刘玉明看了一眼，又扫过不吭声憋得眼睛都红了的白涵音，最后看向六班的那位学生：“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生连忙道：“我和苗苗上卫生间回来，走廊里遇到她，她就推了苗苗一把，喵喵额头磕在地上，还擦破了胳膊。”齐嫣然点点头：“那你告诉我，你们当时从卫生间出来，走廊里聊什么了，刚好被白涵音听到了？”那女生低头不吭声，刘玉明却插嘴道：“聊什么重要么？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推人打架吧？动手就不应该！齐老师你看怎么办吧，是给了处分上报给教务处，还是通知家长？”一听要给处分，还要通知家长，白涵音立刻就急了，眼睛看向刘玉明，跺了跺脚焦急道：“我不是故意的，”又拿寻求帮助的目光看向齐嫣然：“班导……”刘玉明皱眉，朝白涵音道：“求你们班导有用么？求你们班导你们班导就会包庇你么？”齐嫣然转头看刘玉明：“包庇这种事，我当然不会做了。”刘玉明扯了扯嘴角，冷冷道：“最好是这样了。”又道：“你是新来的，管不好也不能全怪你，我觉得这次给学生处分，你最好自己也向年级组写一份检讨。”齐嫣然一直知道年级组办公室不接纳她关键就是有刘玉明这样的人，其他几人或许是抱团，这刘玉明绝对是最有主义的一个。可这次的事情，就算是学生矛盾，她一个班导写什么检讨？齐嫣然觉得她对自己的排挤是不是也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刘玉明见齐嫣然不吭声，又道：“对了，下午外校有老师听二班的多媒体英语课，二班班导今天下午又请假了，就麻烦齐老师去接待一趟了。”又成她跑腿的事情了？齐嫣然觉得刘玉明这人真是可笑。两个学生不吭声，一班的班导当自己没听见，齐嫣然直接对刘玉明道：“我似乎记得，昨天二班班导请假的时候，是劳烦刘老师去接待的？”刘玉明已经坐了下去，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在办公桌上翻文件，“我这不是要处理你班上学生惹的麻烦么，”口气略带着嫌恶道：“你以为我想处理这种事啊？”齐嫣然冷笑，她这么一冷笑，别说两个学生，一班班导都忍不住转头看了过来。刘玉明抬眼，瞪眼问她：“你冷笑什么？”齐嫣然开口道：“刘老师，知道你当班导的时间长，经验足，但是涉及两个班的学生，你都没等我过来了解情况，就独断下定论，说我班上学生不对，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刘玉明站了起来：“没把你放在眼里？你管出这种学生，现在连累我和我的班，你还说这种话？！”齐嫣然才不管刘玉明说什么，早在罗栗嘉当初给她那一巴掌的时候她就决心再也不让任何人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她看着六班那女生：“我再问你一遍，你和你的那位女同学，当时在走廊里说什么被白涵音听到了？”齐嫣然没有气场的时候，她整个人是平和温柔的，上班之后留微卷的长发，再加上妆容得体，很容易让人觉得她好说话。可一旦冷眼，透露出来的凶悍便没有几个学生受得了。此刻那女生一见齐嫣然这副模样，心里犹豫又害怕，偷偷拿眼睛扫了白涵音一眼，张张嘴，却没吭声。齐嫣然看向白涵音：“白涵音，我刚刚已经给了你五分钟来消化你的情绪了，现在你来说。如果你不说，弄伤同学的事学校一定会通报你家长，也会给处分。”白涵音抬眼，眼珠子红彤彤的，她抬手指向旁边的女生：“她说我家人坏话！”刘玉明冷声：“说什么都不该动手！”齐嫣然：“刘老师，动不动手是一回事，你班上学生说了什么是另外一回事！我一定会处分白涵音，但还请刘老师别包庇自己的学生。”刘玉明：“你！”齐嫣然：“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刘玉明这天和齐嫣然在办公室闹出了不小的矛盾，学生打架的事一直到中午都没有给出任何定论。刘玉明咬死是白涵音不对，推人致伤就该处分，而齐嫣然则主张弄清前因后果。事情一直拖到了下午，午饭后办公室内气氛僵冷，陈肖蓉坐在自己位子上连零食都不敢嚼，只能含在舌头上，她拿手机悄悄问齐嫣然能不能处理好。齐嫣然说：“可以。”陈肖蓉用手机回道：“可刘班导这人很*啊，你没听她说，还想让你写检讨么？”齐嫣然翻了个白眼儿，心里回了三个字——她有病。刘玉明在办公室带头排挤她，学生的事不了解清楚，明明是自己包庇还反咬她一口，要她检讨，她有什么可检讨的？下午上课前，齐嫣然在学校里晃了几个地方后，特意把白涵音叫到教学楼后面的空地，问她怎么回事，白涵音憋着一张脸，慢慢道：“她说我家人坏话，我气不过，才推她的。”齐嫣然：“你伤人是事实，她们说了什么却无法考证，最后还都是你一个人的错。”白涵音急道：“六班的班导包庇，她们班苗苗明明没什么事，就擦破了一些油皮。他们班班导就是这样，包庇自己学生，责任都推给其他人。现在要是我被推了，她肯定要说我嘴贱乱说话，又推给我，又要说都是我的错！”齐嫣然却定定看着她：“白涵音，这本来就是小事，就算通知了家长，成年人也不会把你们这些孩子间的纠葛放在心上，只觉得你们不懂事，小打小闹。但是你被冤枉了，你服气么？”白涵音抿嘴低头：“不。”不服气。齐嫣然：“现在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白涵音垂着眼，半响，眼睛又红了，抬起来看着齐嫣然，蓄了泪：“她们……她们说我妈妈是小……是小三上位。”齐嫣然默了，这事儿她早前就从霍宁宁那边听过，只觉得狗血无比，如今白涵音成了自己的学生，上一辈人做的事却给下一辈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其实白涵音这女孩儿本性不差，不像罗栗嘉骄纵野蛮，这位白小姐最多脾气差了些，但本性还是好的，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人也单纯。齐嫣然想了想，对白涵音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上课吧，我来处理。”白涵音擦擦眼睛：“班导，你不想被处分，我不想我爸妈知道。”齐嫣然看着她：“怕妈妈伤心？”白涵音表情愣了下，摇摇头：“不是，我怕我妈骂我，说我……说我就不应该是个女孩儿，是个男孩儿就好了。”是了，白家接回了白敬，就因为现在的白太太不能再生孩子，也没有生出儿子，那位白太太想必很不甘心吧，看白涵音这样，似乎也有些害怕亲生母亲。齐嫣然让白涵音回去上课，自己回办公室。一进门，陈肖蓉拿眼睛朝她瞥，示意站在窗口打电话的刘玉明。齐嫣然望过去，刘玉明捏着手机放在耳边站在窗口打电话，言语十分客气：“是是……放心……也不是苗苗的错……好的……苗苗没事……您太客气了……好的好的……”齐嫣然扫了一眼，回自己座位，却看到自己的位子上多了一份教务处理文件，上面写着刘玉明对白涵音这次事的处理意见，最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五班班导对此事情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齐嫣然冷笑，刘玉明的手可真长啊，各班班导向来只能管理自己班上的事，别班的班导插不了手，这是指望她按照她的意思来处理白涵音？把自己当办公室的领导了？齐嫣然想也不想，直接把那张纸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刚好刘玉明打完电话，收起手机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噔噔噔走了过来。齐嫣然站起身，刘玉明抓狂道：“这次事你有什么不满的？”齐嫣然朝外走：“你跟我来，出去说。”刘玉明并不犹豫，跟着朝外走，两人穿过长廊，走上四楼天台。齐嫣然靠着栏杆，朝刘玉明道：“你班上的学生应该和你说过了，她们说白涵音的妈妈，白涵音气不过，推了一把，其实也没磕到什么窗边，就是擦破了点皮，本来就是小事而已。”刘玉明故意惊呼：“这也是小事？这种人家里的女儿就是没有教养，才会发生直接动手这种事。”齐嫣然皱眉，她觉得刘玉明才是真的没有教养，不配当一个班导，她既然了解实情，就应该是按照事实处理，为人师表本就该以身作则，她这种包庇行为，只会让她班上的学生觉得说错话没关系，反正不动手就行，反正有班导包庇。齐嫣然看着刘玉明，试图做最后一次沟通：“我的意思是，小事化了，不处分，白涵音推人，她是不对，我会让她道歉。”刘玉明嗓子立刻尖锐了起来：“这不可能！齐嫣然，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就算了，我是在教你怎么管教学生，他们私下里是什么样随他们，但只要谁先动手，过错就是谁的！”齐嫣然静静的：“不问因果？”刘玉明：“有什么好问的？”齐嫣然：“哪怕你班上的学生醒悟过来，本来就是她们先不对，你也会告诉她们与她们无关？”刘玉明皱眉：“齐嫣然你会不会当班导？”齐嫣然冷笑一声：“我是不会，我也不会趁着中午午休时间跑到教务处和主任勾勾搭搭。”刘玉明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齐嫣然，她怎么知道的，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齐嫣然当然知道，教务处办公室门口的正对面养了一口浴缸，里面几条鱼现在和她可熟了。刘玉明回神，心里急了，面上强装淡定：“你胡说什么！”齐嫣然看着她：“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刘玉明，你为了往上爬去睡有老婆的中年教务处主任不干我的事，但你也别惹我。我的学生我自己处理，不牢你费心，更不用你告诉我怎么带学生。”刘玉明面色一白，她之所以敢对齐嫣然如此，就是因为打听到齐嫣然除了有个名校学历，除了是嚣张女儿的好友，似乎也没什么背景，可为什么，她现在这么有底气？她才来了几天，她竟然知道她和主任的事情？！！刘玉明心里有些慌，齐嫣然却抬步错身离开，末了又转身，来了一句：“大家一个办公室，不撕破脸当然好，你要是胡来，我也不会客气！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