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恰恰是他这个父亲,在他与儿子之间,至于儿子姜弥——一个既疯又傻的人,或许早就失去了感受痛苦的能力。
他在乎儿子,同样他也在乎夫人和儿女们,当然,他在乎的人中,也包括波澜。所不同的是,他对波澜却不那么单纯,他在波澜的身上寄托了太多对未来的愿想。
曾经,那种愿想只是他自己,后来就成了整个姜氏一族。各房夫人总共为他生了二十几位子女,如今,除了姜弥,大多都已儿孙满堂了。
儿子姜弥既疯又傻,算起来也痛苦了近三十年。所谓痛苦不过是旁人的移情之举,在外人眼中的痛不欲声,对当事者来说,往往都是麻木的。当痛苦成为一种常态,便失去了痛感,所谓苦,也就没那么苦了。
在他与儿子之间,麻木的恰恰是他这个父亲,至于儿子姜弥——一个既疯又傻的人,或许早就失去了感受痛苦的能力。
他在乎儿子,同样他也在乎夫人和儿女们,当然,他在乎的人中,也包括波澜。所不同的是,他对波澜却不那么单纯,他在波澜的身上寄托了太多对未来的愿想。
曾经,那种愿想只是他自己,后来就成了整个姜氏一族。各房夫人总共为他生了二十几位子女,如今,除了姜弥,大多都已儿孙满堂了。
姜氏的基业也从这座小小的边城扩展到了北境的几座大城,按说,他应该跟随儿女们去北境生活,可他离不开边城。他说自己老了,老人总是念旧,什么都是旧的好,街坊邻里、一砖一瓦、晨风暮雪……总之,他偏偏不承认是因为波澜。
在儿女们的眼中,波澜只是一位外来的修行者,不知为什么,竟和父亲走得极亲近,进入姜家大门,就如同走进了自家的大门一样。
儿女们虽不解,却也会尊重老父的看法、说法、甚至有些极端的做法。
比如,波澜小姐住进了姜家。老父说波澜只是暂住几日,可一住就是几十年;
比如下人说老爷在波澜小姐房里,老父却说他正与波澜小姐交流北境诸城的势力布局;
比如儿女们私下里说他提及波澜时总是言不由衷。
如此种种,令他也怀疑自己对波澜的利用并不那么纯粹。不纯粹的关系,往往结果都不太好。尽管如此,他也不想改变现状,也许,在他与波澜之间,等待突破变化的那一个本就该是他自己。
于是,一去数十年,波澜还是那个波澜,为了姜氏的基业,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夜以继日的劳心劳力。而他对她,除了逐渐增加的皱纹之外,还有与日俱增的愧疚。
波澜于城门前遭遇修行者,他不能再等下去,哪怕他曾经只是视她为草灵,他们之间有关系仅仅是利用与被利用,或者,还有些无关痛痒的感觉。此时此刻,仅仅看在她为了姜氏不顾性命之危的份儿上,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姜老太爷出门了!
大街之上立即热闹起来。姜老太爷把自己关在宅子里有几十年了,那些寿命不长的街坊们都自发的带着儿孙们来到姜府大门外祝贺。
不管姜老太爷为什么出门,仅看在今日能走出大门这件事,就足以令他们兴奋不已。因为,他们能看到这一天,而那些比他们还短命的老家伙早就去见魔神了。他们脸上虽笑着,却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有活着的幸运、有生的艰难,更有对死的淡然或不甘。
这些年,街坊们可没少受姜老太爷的恩惠。寒灾泛滥那几年,天地间灵物不生,在天地之威面前,便是偌大的姜氏也难以豁免。
即便如此,姜氏还是开了仓、放了粮,救活了无数只能等死的人。于是,有人称姜老太爷为“极善”。魔地拥有“极善”之名不过三姓,有东境容氏、玄魔城的祝氏、数百年前,还有宗氏,不过,后来宗氏成了祝氏属族。一夕之间,两大“极善”之族声誉尽毁,这算是当年最令人唏嘘之事。
身为魔人,忘祖弃姓是大忌,迫使异族追随也是大忌,不过,在力量面前,一个“极善”之名或许算不得什么。
一顶金顶小轿停在了姜府门前,姜老太爷举步出门,立时来了两位年轻后生,一左一右,小心伺候。
大门两侧人群林立,有人高声道:“老太爷出门是大事,场面上不能寒酸喽。”这话指的自然是那顶不起眼的轿子。
姜成上前一步,对着姜老太爷的后脑勺恭敬道:“老爷,不知……”
“不知便不要说嘛。”
姜成被噎得吞了口唾沫。
“边城静得太久了。”也不知姜老太爷在对谁说,也许是自言自语,众人猜测着,却未敢言语。对于这样一位高寿老者,便是相熟之人也会凭空生出些许信任或是敬意。况且,真正的相熟之人多半都故去了。
姜池抬脚迈入轿子,两个大汉不费丝毫力气便将轿子抬了起来,有人难免猜测,姜老太爷果然是老了,想来,那身罩袍之下,有的只是筋骨在支撑。
姜成走在前面,人群让开一条路,他便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他善于摆谱儿,主子有多平易,他便要有多势利,这是他的为仆之道。
几个百姓被后面的人群推搡着向姜老太爷的轿子靠了过来,看起来他们身不由己,实则,姜成早将这一切看破。这几人和后面那些人都是有人安排好的。他能这么想,自然是有根据的。
姜氏的崛起为曹氏带来了威胁,他们有修行者的力量做后盾,非姜氏所能抗衡。于是,老太爷有命,但凡遇到曹氏之人,忍为首,走为上。姜成自认其举动总能暗合老太爷的心意,而这次,他对自己尤其有信心。
于是,他右手一个起落,便将人群中的一个瘦弱小子甩得跌了个趔趄,令他心下一喜。眼见着帘子一动,一枚银饼子飞了出来砸在雪地里,竟弹出好远,他的神色却并无异动。
随之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姜老太爷的声望在先,期望甚高的人不以为他只丢下个银饼子,至少也要……丢出十几个银饼子才符合姜太爷的身份吧。七八条汉子阻住人群,让轿子继续前行,直到轿子走远了,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姜老太爷留下的还真就只是一枚银饼子。
意外是种奇怪的情绪,他不象疫症一样会传染,却会因为巧合而令人生出新的意外。
来到城门之下,轿子停了。姜老太爷没听到任何响动或是人声,只得自顾自地掀帘而出。没有异族人,也没有下人所回禀的那个神秘女子。立身于城门之下的女人是波澜,看起来弱不经风。
“老爷,你来了?”波澜道。
她的神情任谁见了都会以为她是凡人。凡人总对时光无奈,她也不例外,她与凡人又不同,她有他。
可是,当她满怀希望地向他望去时,正撞见他双膝一软便跪了来。高傲的姜池何曾向人跪过?她心有不解、不甘,她的幻想也随着他伏身于地低下头去而烟消云散了。
一个没了傲骨的男人,要他何用?
姜池对着虚空悲声喊道:“无上的神灵啊,求你放过波澜吧!她修行数千年实属不易,你若有心要取走一条性命,老朽这贱命您拿去便是,只求您能放过她……”
“她是妖灵!”一个女孩的声音自无际虚空里传来,确是琴筠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