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走在路上，刘东威终于忍不住向萧乙询问。萧乙捏了捏额前的头发，说道：“首先，只要当时没有成为寻迹者，以后就不可能成为寻迹者，所以你的行为并不会改变新人们的阵营。这个暂且不提，我主要想看看汪川的选择，如果他只是静观其变，看着钟宁和你打一架，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准备对我们下手了，反之，他们可能还在犹豫或者并没有这种打算。”
“对我们下手？”刘东威有些烦闷地挠了挠脑袋：“萧乙，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你自己不也说过，他们没有对我们下手的理由吗？难道是因为吕振生？”
“童芙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团队的主导了。”萧乙打断了刘东威的话，这个事实，他也是最近才开始承认并且正视的。“钟宁和汪川，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绝不简单是利益的集合体，汪川在那个队伍里的意见将起主导作用，所以因为吕振生的可能性不大，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理解。他对我们的敌意从何而来？仅仅是为了向童芙示好吗？这不应该是他的风格。”
萧乙对汪川虽然了解不多，但他也想方设法地收集过汪川的情报，尤其是异形那部恐怖片，汪川等人的行动几乎从头到尾都在萧乙的目光下。总的来说，汪川是个自私的人，也就是对无关的新人之类，他的手段果决残忍，对他所信任的认可的人，他又会用极其周密的布局和计划将其保护起来。在行动方针上，汪川是一个很注重细节，或者说，很注重每一种可能性的人，他在尽力地把每一种可能的情况想的面面俱到，所以这种人很少赌博，很少临场发挥，而且渴望把所有的情报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样的一个人，面对童芙这种历史背景不明，本身又是不俗的智者的人，第一反应应该是有威胁，可以合作，但永远不能相信的。因为童芙在汪川进入轮回世界之前做了什么，对于汪川来说是永远无法知道的，这种感觉必然会让汪川这种人如鲠在喉。
所以萧乙找不到汪川要与他们为敌的理由，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怀疑，越是谨慎，甚至直觉上他就越觉得汪川一定会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对寻迹者动手，而且是那种不死不休，团灭方止的行动。虽然萧乙已经判断出来，寻真者绝对拥有什么和寻迹者不同的兑换或者规则，这种不同的规则使得寻真者们都会把寻迹者们作为死敌，想方设法地灭杀他们。
但最省事的方法难道不是等着寻迹者们自生自灭吗？只要有一个寻迹者飞升，其他所有寻迹者都会被抹杀，对于寻真者来说，寻找一个寻迹者并支持他，打压其他的寻迹者，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其中种种好处根本不必言说，汪川怎么可能想不到？
难道是……因为人性？
萧乙默默地想着这些东西，也不再搭理旁边的刘东威。
另一边，汪川他们当真是第一次吸收了这么多新人，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奇葩，不过这也是个好的开端，毕竟寻迹者被消灭以后，他们总归是要不停地经历吸收、淘汰、养成新人的步骤的。
花了五六分钟，汪川才算亲自把寻迹者和寻真者之间的差别和龃龉讲完，说得他自己口干舌燥，听得那些新人一愣一愣的。
“总之，以上就是真正的轮回世界和无限恐怖原著不同的地方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汪川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粒小小的固态淡水胶囊扔进了嘴里。
“汪川，你小子太奢侈了吧，就不能上街去买一瓶水么？”钟宁嘴角抽了抽，这种固态淡水胶囊看起来不大，其实进入人体后会慢慢释放出水分，足够一个人三天不喝一滴水还不会渴，每次恐怖片，标配是一人十颗，一个月的量。
“你去买？你会说日语？”汪川斜了他一眼，噎得钟宁一愣，然后他就看向了祁岩：“这小子不是会说么？”
“嗄？”祁岩嘴角一抽，白痴，看不出汪川逗你玩呢么……主神自带翻译机制忘了吗？
“你们怎么知道他会说日语？”龚庆山突然问道。“他好像从来没介绍过自己会说日语吧？”
汪川很是无奈地看了钟宁一眼，然后说道：“我们认识他……我想之前那个胖子和那个魏良顺也是认识的，这并不稀奇，按照我的推测，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主神会倾向于把和你们关系亲近的人也逐一拉进这个轮回世界。”
汪川并没有瞎说，在他和钟宁见到华志德的时候，他就听出了华志德的意思。当时华志德不明白自己等人为什么要对月如矽那么执着，因为自己等人铁定是轮回小队队员，而月如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本不该面对这份危险和恐怖。但如果汪川他们执意去把月如矽从华家和月家那些势力的斗争中给择出来，甚至，他们当中可能有人和月如矽有着恋人的关系……那么月如矽很大程度上会被主神以各种潜在的作用力影响，最终进入轮回世界。
这就是当时汪川对华志德说“现在明白一点了”的原因。
这句话对这些新人们产生的影响不尽相同，张昕远虽然还是个学生，但他和龚庆山一样显得很无所谓，那个赤裸的女孩依然有些呆呆的，好像在走神，脸上的神色更是不断变换着。汪川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放在最后一个很有精神的中年人身上，因为他的正直直地看着童芙身边的池祝财。
看到了汪川转向自己的眼光，池祝财苦笑一声，然后对那个中年人说：“周副局长，我也是稀里糊涂进来的……那些寻迹者……”
“我知道。”周副局长打断了池祝财的话，但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转向了汪川。池祝财苦笑一声，暗道这位老前辈可千万别再上来那什么倔脾气，汪川可不像是有耐心给新人们更改世界观的人。
“我叫周维民。”他对汪川说道。
“嗯，你有什么想说的？”汪川平淡地回应着，并没有礼貌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看无限恐怖，是因为我的儿子……他对这本小说很痴迷，对其中的一些……观点，很崇拜。我不允许他那样，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我才想看看这本书到底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周维民顿了顿，看着汪川渐渐皱起的眉头，他却没有什么感觉，而是继续说道：“本来我觉得这是一本相当幼稚的书，专门坑害那些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孩子，有些现实中的歪道理虽然说得很对，但歪道理就是歪道理，成不了大器。不过现在，既然这本书已经成真了，我也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有一句话我要说。”
汪川没有接话。
“人间正道是沧桑。”
说完，周维民也不管汪川的脸色，向后退了几步，把交流的空间和时间留给了其他新人。
池祝财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按他对汪川的理解，应该是没事了，周维民这一出，他自己倒是心安理得，倒是把池祝财吓得够呛。倒不是说他和周维民有多么亲厚的关系，只不过……他敬重这位老前辈，在自己初入官场，挣扎和犹豫的时候，这位前辈给了他很多支持，只不过……他自己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从此周维民也就再也不对他正眼相看，而池祝财，更是心中一直有着些愧疚……
周维民的话对汪川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不管周维民是个怎么样的人，首先他和汪川不熟，所以，剩下的一切都要等他能活过这部恐怖片再说。
“好了，你们的名字我刚才都知道了，嗯，最后介绍一下，他叫钟宁，是寻真者团队的队长，我叫汪川，担任这个团队的智者，她是童芙，和我一样是智者，他是池祝财，算是外交家吧。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先去找他，我和童芙一般没空，以上。”
汪川指了指钟宁，然后就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走到了童芙身边，低声和她交谈着什么。
钟宁嘴角抽了抽，然后就看到新人们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了自己身上，这些人里，有大学生，有当官的，还有警察……钟宁见多了现实中各种各样的人的目光，混迹在那样的灰色产业边缘，他对于不同的人的目光是非常敏感的，什么样的人单纯，什么样的人笑里藏刀，什么样的人从来不相信别人，什么样的人打心底看不起周围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他只能从这些目光里看到两种东西。
求生的欲望。
新生的希望。
没有谁敢说自己的人生是绝对完美的，所以进入轮回世界后，人们会基本分为两种：一种人着眼于这里无限的可能，一种人着眼于这里无限的恐怖。
“既来之则安之，你们放心，我钟宁虽然不是好人，但只要你们不做什么龌龊事，我也不会见死不救，不过想必你们也明白，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真情和信任少之又少，现在的你们只能靠自己，去赢得你们想要的一切。生命，尊严，力量，真情，这里是一个充满挑战也充满机遇的地方，不要一味地去害怕，想想吧，有多少你们已经尘封在心里多年的夙愿，在这个世界，它们都能实现！难道这不足以让你们去拼命吗？难道这不足以让你们……为之疯狂吗？！”
钟宁的话越说越是激昂，不过面前这些人显然不如黑客帝国里那些人好糊弄。虽然他们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狂热的色彩，但那微微起伏一下的胸膛，和眼中偶尔闪过的热忱，依然出卖了他们心中的不平静。
“好了，希望在伽椰子的陪伴下，我们能尽快形成战斗友谊，哈哈！”钟宁哈哈大笑了一声，然后转向池祝财说道：“外交家先生，你是不是该帮咱找个住处啊？”
事实上这种事情本来是可以通过汪川的黑客技术轻松解决的，不过这个年代，日本的网络实在不发达，而且池祝财的外交家血统在黑客帝国里曾体现过非常有趣的效果，所以他才有了这么一问。
“呃……”池祝财偷瞄了一眼汪川，发现他还在和童芙低声商量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事情。当然汪川不可能真的没注意，只可能是默许了让池祝财来解决这件事而已。
“行，那你们等我打个电话。”
此时众人正站在一个路口旁，往前一拐就有一条很是热闹的街市，许多商店坐落在那里，池祝财很轻易地就向某家店主借了电话，然后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总之过去了十多分钟，他才从街市那边走回来。
“找到一套长期出租的民宅，那家主人出远门了，我们直接去落脚就行，距离市中心也近，周围也有一个大型的广场，地理位置不错。”池祝财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并没有显得很邀功的意思，为官这么多年，这点控制能力还是有的。
钟宁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略带惊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说吧你，这次又是什么官儿啊？”
池祝财被钟宁这几下拍得有些吃不住，苦笑一声道：“就是个巡查部长而已，能向警察系统问些问题，容易取得信任，至于调动警力就别想了。”
有了池祝财这个开后门的，众人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落脚的地方，那是一套比咒怨所在的宅子大很多的宅院，看起来在日本也算是中产阶级往上了，而且其外观和室内装修也比较偏西式风格，而不像咒怨诅咒的那间宅屋那么传统，这也让众人的心理压力无形中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