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当。”
杨弘文再次登门,便是一脸苦相,与那日一口一个大侄女儿不同,他已经切实地感到了丁当对他的疏离。
反省几日便也明了,自己想岔了。
自与丁当交往以来,两人便从未夹杂这些阴谋诡计。
艰辛也罢,顺利也好,皆是以诚相待,想起往事杨弘文不由有些惭愧,虽说因去接应使者之事,未能及时得知丁当被囚的消息,只是若是真有这样的机会,便是杨弘文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一时间他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他有事,若是真做出那般下作之事,怕是今日便无颜面面见丁当了,更别说他此番前来还是有事相求。
再抬头,他的目光便又坚定许多,不过是折了几分面子,还未伤筋动骨,好在他已经‘悬崖勒马’把那些不该有的思想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因为君十三将待客房占了去,多有不便,丁当便又另辟了一间,做待客房。
格局却是有所不同了。
不过是做了几个垫仓板,做了几个沙发,一个床。
桌子是现成的,然而也并未做多高。
主要只那一张床,便将屋子里的格局整体拉低不少,若是放上高高的桌椅,未免有些不太协调。
便连书桌都是放了蒲团,不由让人联想到主人大有可能平日便是跪坐而书的。
同样打了隔断,虽然于避暑功效不大,但短短时间能做得这般模样,丁当也已满意了。
方见杨弘文,丁当便觉有些尴尬。
毕竟那日自己是将人诓走的,言犹在耳,虽然照君十三所言,杨弘文必然再次登门,但心下难免有些惴惴。
又闻杨弘文道了一声丁当,丁当便觉说不得那日做得委实过分了些,又是一阵内疚。
两人同样是怀了些不安的心思,丁当开口便客气了几分。
“杨叔叔,快进来坐。”
这时杨弘文正像是走在沙漠之中已是筋疲力竭,看不到希望,这声杨叔叔便如一曲仙乐,点醒了迷途之人。
丁当这声杨叔叔叫得及时,杨弘文竟是凭空多出几分勇气来。
杨弘文心头大喜,猛地抬起头来,见丁当笑意盈盈站在门口,不似虚伪应承,更觉通体舒畅,仿佛担心之事已经化成乌有。
“丁当,我来此是有事。。”
随即又想到此番过来依旧是有事相求,很是有几分惭愧,说话便又低了三分。
那日听罢君十三之言,丁当哪里不知他是有事,只是这般连门都不敢进的模样着实让丁当看了难受。
“杨叔叔先不忙,到屋里再说不迟。”
忙止住了杨弘文的话,便将人领到屋里去了。
连喝几杯茶水,谁都没有开口,还是杨弘文将杯中的茶水猛灌进嘴里,这才开口,竟是将茶当作酒水了。
“丁当,你唤我一叔叔,着实让我惭愧,说来今日叔叔也是有为难之事,这方登门。”
杨弘文声音严肃悲切,丁当看得便有些不忍。
“既是唤这一声叔叔,自是没把杨叔叔当外人,杨叔叔自是不用客气,有事便讲,若是侄女真能帮衬一二,倒是好事。左右求不到旁人那儿去,也省了不少周折。”
说着丁当便又将杨弘文的杯子满上了。
这话说着实在,杨弘文也是听着窝心,只是心里也越发不是滋味儿了。
“哎,侄女儿在这桐州过得不易,也有人天天奏报。只是我却不敢轻易过来,那贼人盯得紧了,我生怕因为我的关系给你添上这不必要的麻烦。见你每每遭遇险境,或有贵人相助,每每逢凶化吉,我心也便跟着一紧一松。奈何身在其位,不能只顾私情,罔顾礼法。那百倾土地已是叔叔竭尽所能了。桐州虽然富庶,但大权并不在叔叔手上,说来惭愧,叔叔枉为人臣,有负圣上嘱托。这桐州之水已然浑浊不堪,非我一人之力便可澄清。那日原本以为我或可其中周旋,以期可以‘四两拨千斤’,然我终究想得过于简单,倒教侄女儿置于险地。那帮人竟如此丧心病狂,也着实是我始料未及之事,但说来终归是我算计不到,错信轻语,才至事情差点发展到不可挽回之地。”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杨弘文已是口干舌燥,只是这般摊牌,也难免有避重就轻之嫌。然杨弘文在官场浸淫多年,多少对人心有些了解,既是已然决心诚心待人,过去的想法便也不甚重要了。若此时再将那时的想法说出来,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毕竟谁也不想听别人曾想害自己不是?
丁当听了已然是大惊,杨弘文所言虽然在外人听来有些艰涩难懂。但这其中之事,丁当都一一亲身经过,是以杨弘文一提及,丁当便已明了,只不料杨弘文竟将如此坦诚。
丁当本不是小气之人,如今又听闻杨弘文这般说,心下便有几分感动。
那日虽已从君十三口得知,但到底是借他人之口,如今杨弘文亲自说出来,感觉便有所不同。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丁当也不是记仇的脾气,杨叔叔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过去的不提也罢,正是来日方长。以后有事,杨叔叔打个招呼便也是了。”
“侄女儿自是深明大义之人,如此说来倒是叔叔小气了。”
听完丁当的话,知她肯不计前嫌,杨弘文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了地,面上便也露了个欣慰的笑。
“这且不说,不知叔叔今日来访,究竟有何要事?若有难处,说与丁当,也可参详一二。”
这个‘深明大义’说得丁当不由老脸一红,便主动提起杨弘文所求之事。
“正是,正是。要说这为难之处还得从三里屯儿说起,如今张德庸的军队已然进到八里堡附近驻扎,意欲攻打薛图所带之兵。眼下章飞白已有对策,牵制住这大批人马并不在话下。军使来此正是为了向我报告这个好消息。”
杨弘文见丁当将话题转到正茬儿上来,自是求之不得,赶紧将那军使来的目的说将开来。
丁当闻之,自是大喜。只是这大喜的消息,怎的到了杨弘文这里便成了为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