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气死,又捧起一捧水向桃花泼去。
桃花抹了把脸上的水,叫道:“幼稚,赶紧救人去!”
孟浩然无可奈何,只得向李月游去,很快便将人救上岸来。
李月并无大碍,因为发现及时,又救得及时。她此刻浑身湿透,坐在地上抽抽噎噎。
人被救上来后,看热闹的人就多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关心的直问李月怎么了,为何想不开要跳湖?可李月只知道哭,并不说话。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看见没?衣衫真的被人撕烂了。有人说看见她跟太子两个拉拉扯扯的,看来此话不假。瞧这状况,这衣衫肯定是太子硬给扯烂的。”
“太子今晚喝得有点多,之前在席上就对女孩子们动手动脚的。只怕这位是太较真,才要自寻短见啊。”
“这谁家的小姐啊?闹这一出,怕只会自己丢脸哦,难道还能让太子娶了她不成?”
“难说,动静这么大,已经有人去禀告贵妃娘娘了。好歹也是晴翠宫请来的客人,难道贵妃娘娘不出面收拾?兴许,人家很快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由着咱们羡慕的份儿。”
“啧啧啧,这太子爷的品行真是……还是三殿下好,不仅长得玉树临风,人还特别风度翩翩。”
……
有管事嬷嬷领着一群小宫女和着几个侍卫走过来,众人让开一条道,让他们走进圈中。
那嬷嬷将坐在地上的李月略略扫了一眼,便很快撇开了眼睛望向他处。那模样好似多看李月一眼,她眼中就会长出浓疮来,嫌恶之极。
嬷嬷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高昂着头颅,面无表情,拿捏着腔调,大声说道:“姑娘,你这就起来了吧,先跟着我们去换身干净清爽的衣衫。贵妃娘娘和着太子爷正等着你呢,你可别让主子们都等得太久了。”
李月坐在地上,有些迟疑。
她微抬头小心看那嬷嬷,可人家压根儿就没看她,令她张嘴欲语的表情尴尬的收了起来,她开始变得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赶紧劝道:“这位小姐,快起来吧,发生了什么事原原本本对贵妃娘娘讲,娘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是啊,小姐,好歹你也个黄花大闺女。无论欺负你的那人是谁,你可是贵妃娘娘邀请来的客人,怎么的,也会对你有个交代的。”
“是啊是啊,这位小姐,你快去吧。”
……
李月终于站起身来,低声道了句“给嬷嬷添麻烦了”,便小心翼翼的跟在那一群人身后往晴翠宫走去。
那嬷嬷经过孟浩然身边时,忽然看见了他,原本死板的脸孔立刻笑逐颜开:“孟大人,您也在啊?哎呀,您这是怎么了?……噢,老生明白了。”
“大人,要不您随老生同去,换身干爽的衣衫吧?虽说是暑夜,可穿着湿衣服在身上,也容易感冒的啊。”
孟浩然欠身说道:“王嬷嬷,你自去忙吧,我立刻就要出宫去了。”
“那好,老生这就去了,实在没法多耽搁啊,孟大人。此刻太子正在晴翠宫里大吵大闹呢,二殿下和我们殿下都陪着他,娘娘急等着我老婆子回去复命。嗨,真是个事儿多精。”
桃花看了看孟浩然,终于关心的问了句:“之前那太子对你没怎么样吧?”
“无事,咱们该走了。”孟浩然湿漉漉的站在桃花身边,他早已被折腾得够呛,“好戏已经收尾了,没的看了,你也该出宫去了。”
这话他老早就想说了,原本他一路跟着她,初衷不就是为这个么?
可事情发展到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这女人实在太能折腾人了。
今晚他跟着她,带累着连看三出好戏,还上演全武行啊。
这天晚上的经历够他作为一辈子的回忆了,今生只怕是再难遇到。
对今晚这跌宕起伏的遭遇,孟浩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桃花问他:“要不要去给主人家说一声?就这么直接走了,是不是不太礼貌?”
孟浩然很爽快的给了她“你赶紧回家”的充足的理由:“一、人家主人不一定知道你是她请的客人;二、若知道你这样的女人也来参加宴会,说不定,人家后悔请了你来;三、人家此刻正在处理家务事,并没有空理你;四、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五、……老子此刻有点晕,暂时想不起来。”
桃花:“……”
一路上,孟浩然像个监工一般盯着桃花走出御花园,再出了皇城,最后直到她钻进马车。
桃花想,他这下子应该能放过她了吧。
却不想孟浩然竟然骑着马,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她的马车后。
小云掀帘斥道:“孟二狗,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仿似终于等到有人理他了,孟浩然一夹马肚子,得得得的跑过来。一句话不说,先一鞭子打在车辕上,吓得小云的身子缩了一缩。
孟浩然见状,哈哈大笑:“你嘴壳子不是很厉害么?这么不惊吓。你可真是小看爷,爷从不打女人。”
顿了顿,他又看向车厢里,提高嗓门道:“全京城的女人哪个不知道,我孟浩然是最疼女人的了。”
小云嗤笑了一声,钻进车厢,再懒得跟他说话。
孟浩然却又道:“啊,对了!小丫头,记得以后要叫我孟浩然。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叫我孟二狗,我虽不打女人,可不代表我的那群手下就不打。”
孟二狗这名字,就跟表哥一样,是孟浩然心中永远不想提及的痛。
桃花老神在在的坐在车中,将那气鼓鼓的丫头看了眼,极力忍着笑。
孟浩然也不装模作样了,干脆大摇大摆的与桃花的马车并辔而行。
有这么个凶神恶煞一路,李忠不免小心翼翼,开始主动套近乎:“孟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杨柳巷好像是往左走。”
孟浩然嘲讽道:“咋地?兴你们陶家有套好房子,有个主宅什么的,就不兴我孟浩然住大屋子,好屋子?”
李忠哂笑:“呵呵,呵呵,孟大人说笑了。不知道孟大人府上是在哪里啊?唔,小的明白了,肯定是跟我们一个方向上的,呵呵,呵呵。”
“自然是一条道上的,不然你们怎么想?这黑灯瞎火的,大街上又没个人影子,以为我护送你们主仆啊?你们想得可真美。”
李忠只好又是一哂:“唔,顺路,顺路,呵呵。”
孟浩然回家后,床上躺了三天。
原因有二:伤风感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那后腰肿得老高。
那天晚上,因被赵乾狠狠踢了数十下,他当时跪趴着,赵乾的腿脚就尽数都招呼在了他的侧腰上。
还疼着呢,又跳进水里去救人。
当时那李月在水中使命挣扎,故作姿态不让他救,就这么着将他的腰给闪了,痛得他额头上直冒冷汗。挣着一条狗命爬上岸时,他已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兴许是湖中这么一泡,孟二狗脑子进了水,于是就变成了个特别执着的人。
最后他竟然还一路硬撑着,穿着湿衣服又吹着深夜里的冷风,非要盯着桃花进了陶府的大门,这才于深更半夜回了自己的狗窝。
孟母每日里给他抹那跌打损伤药,口中没闲着:“你说你,好好娶个媳妇回来多好,偏爱往勾栏里钻。这下好了,这腰闪了吧。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跟那些小蹄子折腾,活该!”
孟浩然只沉默不语,他实则是无处话凄凉。
床头上放着一摞洁白的丝绢,地上还散落无数。
他不住的在打喷嚏,还一直一直流清鼻涕,只能随时抓着根绢子在手中,如今他那狗鼻子都已被他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