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胜男病中难过,此时终于找到消遣了,眉开眼笑的,指着天南介绍道:“莫北,冰涵,这是我朋友项天南!”又指着人家小两口,裂开嘴笑,对天南介绍道:“天南,这是我前夫莫北和他未婚妻严冰涵,你们认识一下吧!”然后功成身退,倚在病床上睁大眼睛看戏。
天南心慌意乱,听莫北未婚妻礼貌问道:“你好!”也跟着问了句,只是莫北站在一边盯着天南,表情空白,目光沉沉,一句话也不说。
天南感觉要遭,掉转头想找金胜男救场,一转身看到金胜男那对亮瞎的钛合金狗眼,嘴角那幸灾乐祸的笑,想了想还是决定自救:“你们好呀!还带花来,太客气了!我们胜男有点花粉过敏,下次过来带些水果就好!小伙子长得真俊啊,姑娘也长得水灵,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南努力堆词,听后面金胜男笑得咳嗽起来,忍住暴走的冲动。
莫北也弯起了嘴角:“胜男花粉过敏吗?我怎么不知道?”他未婚妻也有些奇怪的看着天南。
天南嘴角眉梢一阵抽搐,奶|奶的,忘了人家是前任夫妻,看莫北在那边拆台,一阵火大:小样儿,还笑,不怕晚上回去跪搓衣板?!姑奶|奶要不是怕被你未婚妻看出来,用得着卖力表演吗?还不领情?!
忍了忍,只得继续救场:“呵呵……我这不是客气嘛!我们胜男病中见到鲜花,总是迎风落泪,心情低落,怕你们担心,只能说是花粉过敏;来来,花给我,我去给你们插好,哎呦,紫色郁金香呀,这一大盒挺贵的吧,让你们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金胜男被天南一阵埋汰,忍无可忍地夺过花盒:“插什么插!哪还有花瓶给你插!”又想了想,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下午有事吗?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看来这家伙终于良心发现了,天南步履轻快地拎起包,道了声,“再见!”飞速逃离是非之地。
金胜男看着项天南飞速逃窜的身影,遗憾地摇了摇头,要不是深怕她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真想让项天南多留会儿。
抬起头看着莫北,意味声长地说:“别客气,坐吧!我的一个知己,很可爱吧!可惜你已经有冰涵了,不然还想给你们介绍呢!”
严冰涵娇柔地笑着,拉着莫北坐在沙发上,顺着话题接口道:“刚才那女孩好小呀!看起来跟个高中生似的,莫北哥成熟稳重,和她站在一起不太合适。还是胜男姐和我们莫北哥看起来相配,你们结婚时那画面真美啊,我当时好羡慕!还好你最后放弃了莫北哥,我才有机会和他在一起!”说完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莫北。
金胜男心肝脾胃一阵乱抽搐,忍着牙酸:“小什么呀?人家项天南可比你大。别提我们那会儿了,你们什么时候发结婚喜帖呀?我好排排时间。”
莫北平静地回道:“不急!”一旁,严冰涵牵起他的手,笑着补充:“莫北哥说我还太小,现在结婚生孩子有点早,担心我一结婚就要照顾家庭,太辛苦了,想让我多玩会。”又看着莫北,撒娇道:“是不是?真是的,莫北哥,我都二十多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金胜男肉麻的不行,没想到分开这么多年,莫北竟然喜欢上了这个调调,她深感适应不良,只能努力武装神经,呵呵笑道:“冰涵,你真是可爱!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四吧,你‘莫北哥哥’心疼你,你开不开心呀?”
“讨厌,胜男姐,你笑话我!”严冰涵上前晃着金胜男的胳膊,一个劲的闹着不依。
莫北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个女人打闹嬉笑,对于金胜男的调侃并不在意。
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说道:“胜男,我有事先走了,好好照顾自己,手术后,我再来看你。”又看向严冰涵,询问道:“冰涵,我先回公司了,你可以一个人回去吗?”
严冰涵看起来有点失望,表情很是沮丧:“莫北哥,难得有时间陪我,怎么又要回去工作?不是刚出差回来吗?”对上莫北无动于衷的眼神,顿了顿,“好吧!我不打扰你了,我自己一个人能回去,那晚上一起吃饭吧,你得订我最爱的那家餐厅补偿我!”
莫北考虑了一下,点头:“好的,晚上见。胜男,再见!”说完转身离开,坐到车里拿出手机,犹豫了会儿,又放下,发动车绝尘而去。
……
天南从医院逃出来,坐在广场座椅上发呆,过了大半天,才从见到莫北的冲击中缓过来,深深后悔自己出门时没看黄历,要是以后再这么冷不丁的见到他,可真够刺激心脏的。哎,冤家路窄呀!从今天开始,看来只能在远离莫北的区域活动了,怎么着也得撑到孩子生下来。
冷静下来后,才想起这会儿自己应该讨厌莫北才是,爸爸生病时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分手时明明说过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的,“男人话要是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了”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么?连莫北的话都不能相信了。
当时恨他不接自己电话,恨得发誓再也不见他,即使见面也不会再搭理他,现在想起刚才在病房里自己的一番表演,心里一个劲的骂自己不争气,真应该直接告诉他未婚妻真相,然后把花摔在他脸上,趾高气扬地离去,越想越恨不得现在立刻穿越回去,把脑子里想的场景来上一遍……
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突然不恨了,莫北也算是自己孩子的爸爸,自己在这边恨呀,怨的,太伤感情了,在自己的打算中,等孩子长大了,就这么说:“宝贝,你妈我当年可是前卫青年,直接人工|授|精生的你,你爸啊?你爸是中华精子库万千大军中的一员,你妈我千挑万选选中的,怎么样?眼光不错吧!看把你生的够标准吧?”
天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轮番上演一阵文武戏,脸上表情抑扬顿挫的,嘴里念念有词的配合着,等回过神来,太阳都快落了,七月天,天真正开始热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坐在太阳底下太久,烤得快化了,叹口气,慢慢站了起来,坐久了腿都麻了,意|淫也是力气活!
晚上回家也懒得做饭了,本想吃几块面包凑合凑合算了,想了想,为了肚子里那块肉,还是努力加餐饭吧!
在冰箱里翻了翻,找到块鸡胸肉,一根山药,做了锅山药鸡蓉粥,粥里加了几颗红枣,起锅后又放了点芹菜末,蛋清和黑芝麻,喝起来清淡爽口,本想着留点明天早上喝,又记起天太热,隔夜饭吃起来不太好,硬是把整锅粥都喝完了,完事撑得路都走不动了,坐在餐桌边直喘气,肚子上鼓鼓的一团,终于看起来有点像怀孕的样子了,天南摸着肚子一阵傻乐,也不知自己在笑些什么。
晚上靠在床上翻着育婴书,越看越有意思,里面有一节是说如何根据B超照看男女的,说男孩子看起来像茄子,或是长条形的,女孩子则是圆圆的,天南拿着片子,B超彩超都仔细对比,也没找到什么茄子呀,长条的,反正是黑黑的一团,说不上来像什么,天南想起少芳打趣的话,“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时的婴儿也就葡萄粒大小,勉强能看到手脚和头,等20周再看,不知是什么样?那时男女应该能看出来了吧,也许还能看到孩子脸上的表情。
天南越想越兴奋,总算知道那些电视上看到的准妈妈为什么那么矫情的弄什么宝宝日记了,天南此时就有这种冲动,想了想,爬下床找了本新的笔记本,打开首页,认真记下“宝宝笔记”四个大字,然后开始抒写自己的感悟。
这一刻,这种感动无法按捺,不留下点什么纪念,简直对不起晚上吃的那锅粥!天南觉得自己此时有点理解那些在风景名胜处留下“×××到此一游!”的“仁人志士”了,虽然被扫进“旅游素质低下”的尘土堆里,但遥想他们在留下墨宝时的心情,也许是: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留下点啥,简直对不起亲爱的父老乡亲啊!
天南认真记录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写着自己的心情,对宝宝的期盼,真想有人和自己分享此刻的喜悦与感动,脑子刚冒出莫北的身影,就摇了摇头,赶紧打住,思绪也就断了。
放下笔,看着床头灯发呆,灯光昏黄却又温暖,天南无数次在灯下等待莫北的到来,无数次在灯光中痴痴地看着他,又无数次在灯光里与他拥抱纠缠,如今灯下坐着天南一个人,写着他们孩子的故事,虽然莫北早已远去。
软弱与寂寞如影随形,这一刻,天南放纵自己的思绪,飞回到与莫北在一起的时光……
他们的开始是怎样的呢?好像是那次送天南回学校后,两人又约了几次饭,莫北主动邀请,天南也不含蓄,他请天南吃什么,天南就开开心心地跟着去一顿大嚼。
那时,莫北正与金胜男谈离婚,两人当时分居快半年了,在律所见到他时,他是去拿离婚协议,手指上的白金戒指已经拿下,看上去波澜不惊的,仿佛分居离婚就是一朵小浮云,挥一挥衣袖,半点尘埃不惹。
天南当时在读研三,不久就要毕业,工作已经谈好了,闲下来正好和莫北见面,他电话不多,但天南做到了随传随到;莫北什么也不说,天南又没什么恋爱经验,以为两人这就是交往了,不然正常男女关系,谁会一次次单独约着吃饭呀?
毕业典礼后,同学们在KTV聚会,天南上卫生间时遇到了莫北,他和朋友那天也在KTV,好像喝的有点多了,脚步有点踉跄,一张小白脸却完全看不出来,还是那么一本正经的。
两人打了声招呼擦肩而过,等天南聚会结束,从KTV走出来,看到莫北的车停在路边等她,有司机在前面开车。
莫北等天南上车后,闭眼歇了会儿,然后和天南说:“我今天离婚了!”
天南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回答道:“噢,我今天毕业了!”
他轻声笑了起来,牵起天南的手,说道:“恭喜啊!”
天南差点回了句“同喜!”,还好及时刹住,那是莫北第一次拉起天南的手,和天南之前幻想的一样,他的手厚实,温暖,天南就这样被他牵着,晕晕乎乎的和莫北回了家。
洗漱时,周围氤氲着莫北的气息,洗浴用品都是属于他的,连身上穿的浴衣也是他的,天南手脚发软,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打开浴室门走了出去,看到莫北半躺在床上看过来,然后脑袋就一片空白了,等回过神来,已经靠在莫北的怀里了。
“别害怕!你之前有经验吗?”莫北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口气热乎乎的,还带点酒味,吹进天南的耳朵里,暖暖的,痒痒的,天南一瞬间脸上,耳朵上红得就像煮熟了似的,抖了抖,回答道:“没。”
天南对那层所谓的膜并不是那么看重,只不过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人,现在莫北出现了,带着天南对爱情的美好幻想而来,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莫北解开天南的浴衣,手慢慢划过她的肌肤,轻轻摩挲着,低头细细吻着天南的耳垂,嘴角,天南张开嘴回应着他的吻,学着他的动作,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嘴角,手抓着他的睡衣,不愿放开。
天南从莫北的动作中感受到了郑重对待和温柔呵护,慢慢放松下来,躺在莫北身|下,看着他的眼,在他眼睛深处看到自己的身影。
疼痛过去,渐渐感到一股暖流流进身体,慢慢蔓延到四肢和五脏六腑,天南随着这股暖意徜徉,轻声呢喃呻|吟,腿先是紧紧圈着他,慢慢无力垂下,手放开他的脖颈,抓住两侧的床单,随着他舞动。
只是眼睛却不愿闭上,一直看着,看他目光变得深沉,看汗珠从他鬓角滑下,跳跃到健美的胸腹上,然后顺着自己的小腹滑落,看他表情变得狰狞,看他动作越来越快……
第二天在莫北的怀抱中醒来,对上他温柔的目光,一瞬间感到“永恒”这两个字眼的美好,多么希望这一刻即是永恒!
毕业后,天南在家人的资助下买了房,装修时,莫北谨慎地给些意见,点到即止。
天南本来打算按照莫北的品味装修房子,仔细观察了他的公寓后,最后还是放弃了,物质上消费不起,精神上也难以企及,他的家居装修优雅高冷,每次去,感觉呼吸的都是冷气;而天南喜欢的却是温暖热闹的家居氛围,也不管搭不搭,看上就好。
房子装修好后,莫北参观完也只是挑挑眉,没说什么,两人相处的时光,慢慢从莫北的公寓移到了天南的小窝。
在家吃的时候,天南在厨房做饭,他或是对着电脑忙工作,或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当天的经济类新闻看完后,会调到综艺台,遇到好笑处,也会配合着弯弯嘴角,笑两声,天南最爱的就是这一时刻,只觉得“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于是苦练厨艺,慢慢摸索着他的口味,在家吃饭的时候慢慢多了,看他从简单几筷子,到每样都光顾,看他饭量从一碗到两碗,看他慢慢学着饭前帮忙择菜,饭后帮着洗碗,一点一滴的改变曾经让天南充满幸福感。
可是从什么时候,这种感动变味了呢?
也许是发现莫北从不在自己的公寓留下任何私人物品,他的牙刷,毛巾,刮胡刀,拖鞋都是自己准备的,当打开橱柜找不到他留下的任何一件衣物,才意识到这里或许只是他下榻的宾馆;
也许是发现和莫北相处最多的地点只是他的车上和自己的公寓,他们的生活中永远只有两个人,没有家人,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像放逐在无人的荒岛,开始时还能享受浪漫的二人时光,慢慢的,荒凉感,孤独感袭来,幸福远去;
也许是从享受“无声胜有声”,到难以忍受两人相处时的沉默;从充满期待,到欲言又止;从深信不疑,到自欺欺人……
莫北离婚了,但他仍不属于天南,后来两人的相处慢慢变得千篇一律,在这“千篇一律”中,两人越走越远,明明贴近,却又那么遥远;明明深爱,却又不敢放手去爱;明明不舍,却要学着舍得……
如今,天南在一个人的夜晚想起莫北,想起那一段时光,有遗憾,也有怀念。
天南想起几年来为莫北做的改变,为他学会做饭,为他改变口味,为他去买那些听不懂的歌剧,为他调整自己的作息……太多太多的“为他”,其实从根本上还是为了自己。
分手后,觉得在这段关系中改变太多,失去自我,总是会问是否值得,可是现在想来,不为自己心爱的人去改变,又能为谁呢?
天南审视着自己的内心,不愿再欺骗自己,所谓的怨恨,不过是为自己的软弱找的借口,害怕承认自己还爱着他。
从今天开始,何妨在心里默默的喜欢,让他陪自己到永远,或是经过岁月的流逝,慢慢放下,然后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