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园区在当初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实战。作坊区与农庄不同,作坊区讲究开放式结构,这样方便物资的进出。所以前田桃在设计的时候,将通往港口的道路修得笔直而宽阔。相反,将通往庄子的道路修得弯曲而狭窄。将原本计划修得宽阔的路分成好几股单行道,平日行走都是根据单行道的方向各走各路,弯曲的单行道之间种上能快速成材的经济林木,用来作为遮蔽。
不幸的是,盐丁们选择的进攻方向就是选择的单行道,在他们看来,既然是偷袭,自然得先无声无息地接近目标,从大路这一侧进攻,必然会失去先机。
当所有盐丁鼓足勇气冲到作坊区跟前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作坊区内部的道路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竖起了一层层木栅,要想攻进去,就得冲入街道然后逐层破坏木栅。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可以清楚地看见,街道两侧的屋顶上出现了手持弓弩工匠打扮的人在探头探脑。也就是说,直接冲入街道,必定会受到两侧屋顶上弓弩的袭击。
虽然对方都是竹弓,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居高临下也绝对能射死人。
刚才几声火铳一响,自己这边还没摸着个人,就已经伤了五六个,虽说伤亡不大,可却铅弹入体之后伤员们哀嚎的声音却让盐丁们心里有些发毛。迟疑了一下,多数人选择了暂停进攻。
外边不攻,里面的人似乎也没想着冲出来杀一趟。
领头的十来个武师很自觉地凑到了一起,开始商议对策。
“这地方不简单……”一个武师道。
“怎么?怕了?这帮南蛮子断了主子爷的财路,在北京城还断了主子爷的粮……”另一个武师恨恨道,“坏了主子爷的大计,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两黄旗的人么?”
“噶勒,你也是跟主子爷打过南蛮的,难道就看不出这岛上的布置有古怪?”一个人不屑道,“干咱们这个的,光靠狠顶屁用!当年主子爷让咱们南下,不就是因为咱们脑子好使?”
“怕个怂啊!”
“你别忘了那个方南蛮连睿勤王和豫亲王都能折在他手上……他会没准备?我可是听说了,盛京那边走失了睿亲王的独女,年初的时候还看见她跟一个胖子在扬州逛街呢,当时大伙儿都没敢伸张……”
“那敢情好!擒了那娘们儿从山西北上,送到主子爷手里去!我看多尔衮还敢跟主子爷叫板不……”
“够了够了!咱们这会儿在攻岛呢,扯什么淡?咱们干的活儿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基业,旗主王爷之间的事儿,是咱们能掺和的么?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咱们动作要快,这方南蛮手上人可不少,扬州盐商那帮废物只以为这小子是个百户,咱们手头的消息说,这小子少说了不下五个牛录……”
“哟……跟咱们混进扬州的总共才一个牛录……这岛上没人的话,这方南蛮不会把人都扔扬州去了吧?”
“不会,方南蛮本人还在苏松呢,江南传了消息说,这小子带人押送粮草往江阴去了,那边已经准备动手……一千围他一百,让他死在江阴!”
“一百?那扬州……不好!撤!”
“不能撤!咱们不过都是普通旗丁,报名南下的时候主子爷给没人家里都赏了十个包衣奴才,图的就是让咱们立功。来的时候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这辈子就算死在扬州了!咱们一死,还会再赏十个包衣奴才,咱们的儿子将来就有机会混个牛录额真……若是咱们发个狠攻下庄子一把火烧掉,咱们就算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江南那帮人杀了方南蛮的功劳也比不上咱们的!弄不好咱们自己都能当个牛录额真!”
十几个武师眼中顿时流露除了贪婪的目光。
“娘的,反正送死的都是汉狗。作坊这边肯定藏着不少家伙,青壮也肯定在这里做工;先打庄子,里头应该都是妇孺!咱们靠后点儿,情况不对再跑……”
“恩,就这么办……”
武师们就这么四散开来,分头鼓动。
“娘们儿银子都在庄子里!大伙儿攻庄子啊!”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所有人立刻发足往庄子方向攻了过去。通往庄子的道路狭窄而曲折,大伙儿不敢分开从各条道路进攻,选择了在同一条道路上蜿蜒曲折前进。
说起来也怪,拐了最后一个弯道之后,通往庄子大门的道路陡然变直,几条道路也汇成一股,变得宽阔起来,而道路两边的大树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高过头顶的石墙,石墙的长度倒是不长,也就不到百步,却到处透出诡异。
盐丁们没有迟疑,直接朝庄门攻了过去,因为他们已经看见了庄内穿着红红绿绿的妇女们正在忙忙碌碌地往庄门附近搬运东西。就在盐丁们快要冲到庄门口的时候,门口稀疏的木栅陡然被放倒,几块不高的隔板也被瞬间抽去,所有人立刻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火炮!
“妈呀!快跑!”
后面的武师们终于回过味儿来,明白了为什么庄子门口的道路是这么直,而且两侧还有高墙:尼玛就是为火炮准备的屠宰场啊!
“轰!”第一门火炮发言,打出来的是大片的霰弹。鹌鹑蛋大小的铁弹在近距离上迅速穿透人体打到第二个人身上,速度略减之后又冲出人体打到第三个人身上。冲在最前面的盐们立刻被当场击毙四五十个,其余盐丁发一声喊,就想往后面退,无奈后面正熙熙攘攘往前挤,道路顿时堵塞。
“轰!”第二门火炮发言,还是霰弹。
这一次散射的面积更大,有些打在石墙上的铁弹被坚硬的石头弹了一下,直接打进了后排。盐们如同割草一般又齐刷刷地倒下了四五十个。才两门火炮,在这个狭窄的通道内,发挥了最大的火力效应。一个照面就废掉了近百人。
熟悉火炮性能的武师们很自然地想到了火炮装填需要时间,想要鼓动一下盐丁再攻。可是扫视一下却发现盐丁们已经脸色灰败、眼神中都失去了神采。这种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的“兵”别提“攻”了,能在敌人的反击中没有当场崩溃就算好事。再看看庄内,两门火炮被推了退后,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门火炮被缓缓地推了出来。
这一下就连武师们都没了继续进攻的心思:像这般轮换,除非打到对面弹尽粮绝,否则除了填人命之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都撤回来!翻墙迂回!”一个武师在短暂的时间内想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办法,毕竟火炮不是烧火棍,炮弹不是馒头,总不能整个庄子四面八方全都堆上。
盐丁们很快就撤了下来,死掉的没兴趣收尸,负伤的也懒得往下抬。攻的时候一窝蜂,退的时候一窝蜂,就连后面压阵的武师都看不下去了。
“娘的,汉狗怎么都这德性……”
“不奇怪啊!要不然他们几十万人在辽东怎么还被主子爷打得亲爹都不认得了?”
“南边围墙不高,先去那边……”
“都他娘的这时候了你们还没看出来?这岛上的汉狗就在等着咱们呢!这姓方的南蛮子手头上绝对不下一万!扬州他娘的要出事了!让这帮废物迂回到北边去攻,咱们赶快回扬州报信!”
十几个武师彼此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齐声吼道:“撤回来!撤回来!从北边爬墙!墙后头没火炮!”
这一次,盐丁们已经算是锐气尽丧,只是麻木地听着武师的吩咐从大道上撤回小路,打算从北侧迂回入庄。
一直埋伏在草丛中冷眼旁观的胡飞雄朝自己周围瞥了一眼,没好气地问道:“都TM吐够了没有?吐好了跟老子上!”说罢,自己带头从林间的草丛中站了起来,左手钢盾一撇,右手战斧高举道:“前锋队,跟老子上!后备队,上枪刺!”说罢,带头冲了上去。
胡飞雄两侧的新丁听到胡飞雄的吼声,不由自主地跟着站了起来,按照训练条例的要求摆好姿势,跟着胡飞雄冲了上去。
冲刺的距离很短,盐丁们刚刚听到吼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胡飞雄就第一个杀到。跟着胡飞雄一起冲出来的前锋队人人都与胡飞雄一样,接战的时候身体向右侧,左肩抵住钢盾,用尽力量双腿一蹬,整个人对着面前的盐丁撞了上去。
钢盾的圆心部位带着倒钩尖刺,除了下巴方向九十度之外其它二百七十度范围都开刃;很多盐丁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圆心的倒刺撞上,两寸长的倒刺当场捅入胸腔,鲜血顺着血槽直接喷在了盾牌上。随着盐丁的倒下,钢盾上的倒刺又破坏了人体的肋骨,将肺叶直接扯破拖出来一块,血淋淋地挂在倒刺上。
后排没挨着撞的盐丁看到这幅场景顿时魂飞魄散,让缺乏有效训练的他们欺负百姓还行,面对这架势,除了尿裤子就没了别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