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你的!”方涛笑笑道,“你见识比我广,学问也比我大……”
前田桃幽怨地看了方涛一眼:“那你也得好好学啊!别老想着当厨子!”
“一定!一定!”方涛宽厚地笑笑。
“海潮!海潮!”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涛转过头一看顿时乐了,停住脚步朗声笑道:“密之兄!没想到真的能在京师碰上!”
方以智亦是朗声笑道:“出了乡试科场,某家就知道明年秋闱有我桐城方家一份!得了家父首肯,赶在年前先到京师,为明年的大比做做准备!”
方涛拱拱手笑道:“如此,预先恭祝密之兄了!只是可惜了,辟疆兄和定生兄没能来……”
方以智呵呵笑道:“他们俩都是副榜,按制也能授官了,先在场面上混个脸熟也不错!前日一到京师就听到京师近日各种传闻,想必这些必是海潮你的手笔了……”
方涛无奈地耸耸肩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罢了!”方以智也没兴趣扯这些闲话,一把揪住方涛道,“走!你在哪儿落脚?到你家吃饭……要你下厨的!”
“得,到哪儿都跑不掉厨子的命!”旁边的前田桃无奈地摇摇头道。
方以智坦然道:“眼下又不开战,海潮闲着也是闲着,不能浪费这番国手技艺!就这么说定了,正好半路上买好酒!”
于是,方涛居中,方以智和前田桃一左一右继续并肩而行。三人买了两坛好酒由方涛抱着继续闲扯。“密之兄自江南来,可知江南局势……”方涛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方以智看了方涛一眼:“海潮问的是卞赛赛和那陶安的事儿吧?”
方涛和前田桃同时点头。
方以智压低声音道:“唉,这两人怎么说呢!自打许兄弟走了之后,我们几个倒是关注过这个事儿,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个陶安确实是个贫寒士子出身,而且家中还有一个发妻……”
“啊?成过亲的?我还以为……”方涛诧异道。
“可不是么!”方以智无奈道,“这事儿当时挺轰动,人家的发妻找上门来了,还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没想到这陶安居然不认,说这对母子是有人派来陷害……本来这事儿也没几个人放在心上,可时隔两天就有赏秋的士子清楚地看到这个陶安在紫霞湖畔与这对母子见面,还交给了他们一包东西,八成是银两……”
“看情形这事儿是真的……”方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咱们都是士子,可没人有这兴趣去翻陶安的老底;”方以智道,“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更离谱的事儿又来了。这个陶安得了阮大铖给他的宅子,就等着疏通门路先落个官职,跟卞赛赛落脚的地方也差不太远,两人每日都有见面……自那日之后,青莲姑娘倒是常去看望卞赛赛探口风,没想到有一日那个陶安居然仗着酒盖脸,直到青莲姑娘怒斥出声惊醒了正在午睡的卞赛赛才作罢……”
“混蛋东西……”方涛怔了一下,举起手中的酒坛就想摔,“别让老子再碰见他!”
“算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前田桃反而一脸镇定,“这个家伙之所以敢如此妄为,所依仗的还是阮大铖一系的阉党余势和东林一脉的扶持,在他看来,青甸镇虽然势大,可却终身没有出仕的机会,也就意味着他若是依靠青甸镇,将来永无出头之日;若是同时倚靠阉党和东林,不论哪一边得势,他都有机会……”
“报应?报应什么时候会有?”方涛恨声道。
但是,作为一个提前知道故事大结局的人,前田桃除了静静地等待之外,没有资格打破任何已经发生的历史。“涛哥儿,难道你忘了刚刚我们在老爷子府上说起过的那些蓝图么?我们要一步一步地来,想要让那个狗贼死无葬身之地,必须首先摧垮他的后台……”
方涛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方以智抬起头一看,诧异道:“哟,你们不会住这儿吧?”
方涛亦是抬起头,看了看牌匾:“就这儿,有什么问题?”
方以智苦笑道:“旁人看到锦衣卫躲都躲不及,我倒好,自己眼巴巴地送上门儿来了!罢了,既然来了,自然要混足了才走!”说罢,也不等方涛引路,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营房外的校场上杀声阵阵,一大早的体能训练之后就是真刀真枪的实战搏杀训练;毕竟是京师重地,家丁的训练不可能火炮火枪敞开来使,所以搏杀训练成了最主要的训练科目。
“哟……”方以智看到这架势也愣了一下,旋即回头笑道,“海潮,精兵哪……”
方涛泰然处之:“一般般而已,我可指望着这些兔崽子将来能跟鞑子掐一回呢!”
招财一直在方涛房门的门口徘徊,看到方涛进了校场,连忙跑了过来,口中不住喊道:“涛哥儿!涛哥儿!”
方涛皱了皱眉头问道:“胖子,这么急做什么?”
招财舔了舔嘴唇道:“有客人……”
“谁?”前田桃问道,“敢到这儿来访的客人可没几个。”
“东莪,”招财笑嘻嘻道,“多尔衮的女儿,千里寻夫来了……”
方涛顿时就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多尔衮又想搞什么花样?还让自己的女儿冒险?”
而方以智已经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难……难道传言是真的?”
方涛耸耸肩道:“是真的!鞑子王爷的乘龙快婿啊!可惜咱老方家的祖宗丢不起这人……”
前田桃却道:“事情没准也没那么复杂。建州女真也好,蒙古鞑子也好,民风彪悍,男女之间虽也有父母之命,可多半还是要自己喜欢。我估摸着这个丫头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
方涛愣了一下:“我不都当场回绝了么?”
“这才是根结所在!”前田桃不以为然道,“若是换作我爹把我说给哪个素未谋面的人当老婆,还被人回绝两次,我心里都不服啊!无论如何都要见识见识到底是哪路神仙眼光这么挑剔……”
前田桃这么一说,方涛心里就有了底,微微颔首道:“看来这事儿倒是好了结,难办就难办在怎么把这小娘皮送走。”
“有什么难的?我还巴不得呢!”前田桃大气地说道。
“你还巴不得?”方涛和方以智同时愣住了。就连招财也不可置信道:“妹子你可得想清楚,这娘皮是跑过来抢你位子的,你还巴不得?”
前田桃淡然笑道:“涛哥儿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别说这个东莪素未谋面,即便是彼此相识,她也不是涛哥儿喜欢的类型!涛哥儿喜欢的是温婉娇小的江南女子,而不是大咧咧泼辣辣的辽东鞑子!相反,涛哥儿这会儿多半是在想着如何搂草打兔子,而且还在纠结……拿女儿去威胁多尔衮是不是会很无耻……”
方涛诧异地看了前田桃一眼:“不愧是青梅竹马的老婆,全让你猜对了!”
方以智一击掌道:“对啊!扣住这个女人,若是将来鞑子再南下……”
“还有还有,起码十万两的赎金……”招财也补充道。
“不过我不建议这么做!”前田桃语气平淡,“虽然我们跟多尔衮是敌对关系,可他们糟践妇孺百姓,我们不能;这种先例不能从我们这儿开!”
“嗯?对付鞑子还将规矩?”方涛有些不解道,“你不是说过,只要能让鞑子吃瘪,什么手段都可以的么?”
前田桃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要看得长远。我们这一次可以用东莪要挟多尔衮,可将来多尔衮若是在与我们交战的时候把汉人百姓往两军阵中一放,我们打还是不打?多尔衮若是这么做了,他反过来会指责我们开的这个先例!若是我,宁可等多尔衮这么做了之后也掳一批女真人来有样学样,毕竟这是我们在学他……”
“就这些?”方涛问道,“光是这些恐怕不够吧?”
前田桃微微颔首道:“最关键的,我们可以利用东莪为我们的将来做准备。你们发现没有,咱们大明跟鞑子交战,用的辽东地形图还是万历年的,这些年来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没办法在辽东实地勘察地形,也不知道鞑子在辽东又建了什么新城新寨,所以打起来之后我们往往对敌情容易误判。咱们这一次不但要礼送东莪处境,还要沿途派人护送,从海上!我们需要的是一份详细的辽东沿海登陆场地形图,以及从登陆场到盛京的地形图!”
方涛一个激灵:“你是说……将来一旦开战,咱们直接从海上运兵直插盛京?”
“妙啊!”方以智击节道,“批亢捣虚!从辽东金州登陆,即便攻不到盛京,也足够让鞑子南下的大军手忙脚乱一阵子了!”
前田桃微笑反问:“还有不同意见么?没有的话,咱们就照着办!”
“没有没有!”招财立刻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