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方涛点点头问道,“要不要准备名刺拜帖之类的?”
前田桃奇怪地打量了方涛一眼:“怪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懂规矩了?我记得上回来京城的时候你还打了英国公一拳,想要赔礼道歉,你也好意思两手空空去?”
“买什么礼?”方涛追问道。
“买什么买?还名刺拜帖呢!”前田桃哼哼道,“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锦衣卫百户,拜见国公还递名刺?你当你是阁老还是六部主事?你有脸递上去,人家的门子当场就能摔你脸上!”
“那怎么办?”方涛摊摊手道,“难道装大官儿?”
“至于么?”前田桃翻个白眼道,“直接上门,就说锦衣卫公干要求面见公爷,等见了面再说。”
说走就走,三人一边走一遍打听,好不容易摸到了英国公府邸门口,仗着身上还未换下的锦衣卫袍服直接说锦衣卫公干。果然,这么一来门子确实没敢多啰嗦,直接跑进去通传,没一会儿就跑出来把三个人请了进去。
见面的地方是偏厅,三个人在里面坐了一会儿,茶碗刚刚摆上茶几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两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张之极听说锦衣卫上门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心想哥们儿最近老老实实呆在宅子里跟亲家下棋遛鸟钓鱼,也没犯什么忌讳啊!再一追问,才来了三个人,最大的只是个年轻百户,这才松了口气。一般来说,若是捕拿国公,起码得指挥使亲自出马才行;来个百户,正常情况下只不过是通传一下“协助调查”的公务,也就是说,可能是自己府上有人牵连到某件案子里头或者是某个要犯跑了,需要各大宅邸小心防范之类的,三两句打发一下就足够。
儿子张世泽却主张小心谨慎一些,万一是府上的下人参与到一些大案里头这边还不积极合作的话,恐怕以后会有麻烦。于是父子两个向正在府上下棋的朱纯臣赔了罪,一起来见锦衣卫。
可张之极一进屋的时候两只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张口就道:“小王八蛋是你?”
方涛看了张之极一眼,直接回应道:“小王八蛋拜见老匹夫,彼此彼此!”
张之极怒了,抬起拳头就准备上来开打,方涛也不甘示弱准备来个硬碰硬。张之极拳头挥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上回也是这么吃了一回瘪,当即停住身形对张世泽道:“儿子,就是这小子!上回就是这小子让你老爹的拳头肿了三天,今儿你会会他!”
张世泽也很想替父亲“报仇”,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张世泽早就了解清楚,非但不去恨方涛,反而对方涛表示“于我心有戚戚焉”。他自己也知道自家的老爷子并非讨厌方涛,反而因为太过欣赏而骂声一片。当下,张世泽听话又不是,不听话又不是。
“行了亲家!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跟个后辈过不去,也不怕晚辈们笑话!”朱纯臣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紧接着朱纯臣清瘦的身影也出现在屋内,“海潮既然上门来,自然是有事,等他说完之后你们全家陪他到演武场走一趟我都没意见!”
张之极这才气咻咻地甩甩手臂,走到正座上坐了下来,扯开大嗓门问道:“小子,有什么事儿?”
方涛大咧咧地坐下,有些客气地拱拱手道:“在下返京之后,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打住!”张之极立刻把手一抬,“就知道你小子来我这儿肯定没好事!果然!我不知道!你最好也别知道!”
方涛愣了一下,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又捉摸不住,试探地问道:“难道说……在下犯了什么人的忌讳?”
“忌讳?何止是忌讳?新仇旧恨老账新账一块儿算了!”张之极没好气道,“你在江南少得罪几个人要死啊?”
朱纯臣见张之极这般说道,当即呵呵笑道:“海潮你别听老张瞎扯,说起来这事儿既复杂也简单。复杂了说,就是你前前后后得罪的人太多了,简单点说,就是你得罪的那么多人,他们的后台正好又是同一拨。你小子年纪不大,功劳不小,官职不大,圣眷不少,没事儿还喜欢剥人脸皮、断人财路,所以这满朝文武,眼红者有之,痛恨者有之,不服者有之,弄到最后全凑一块儿去了……”
张世杰跟着点头道:“是啊!前些日子苏松巡抚的奏报刚刚送到京城,整个朝堂差点就炸翻了!还没谈到你的功劳就当场就有人参你个畜养私军图谋不轨。这还算轻的,不知道是谁,连你家老底都起出来了,硬说你是魏阉余孽,再一深究,居然还有人打听到万岁赐了御用物件随令尊大人下葬……呵呵,当时的情况真的就差伏阙请命了……”
“哟!这架势是想跟我不死不休啊……”方涛反而乐了,“如今我一点事儿都没有,又是谁的功劳?”
“万岁啊!”张之极立刻接茬道,“万岁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此子以待罪白身护佑皇家祖茔,朕以祖陵托之,有何不可?诸卿不服,且替朕守万寿山梓宫如何?’所以你小子非但没事,这一趟赴京还得升个官儿,守陵千户……”
方涛的眉毛忍不住挑了一下:尼玛这话够狠哪!皇帝老儿直接说了,这小子替咱老朱家守住了祖坟,就算这小子是阉党也是咱老朱家的恩人,我这个当皇帝的把祖坟托付给他有什么问题?你们谁不服的统统站出来,替老子守坟去!
东林一向是把孝道与忠君直接划等号来当作“必杀技”的,皇帝直接把这招必杀技用出来,谁都没辙,难道真的去替皇帝守坟?
不过方涛却一点儿都不自在:“守陵千户?哪个陵?难不成还不让我回去了?我在江南可是有大把的生意等着我去做……”
朱纯臣连忙道:“哪里的话!万岁的寿宫刚刚堪舆完毕,目下正刨坑呢!修陵那也是宗令府、工部、户部、礼部、太常寺的活儿,哪轮到你这个锦衣卫监工?该回哪儿回哪儿去!万岁刚刚三十出头,春秋鼎盛,没准还能即位一甲子,你想去守陵,早着呢……”
“这么说……这一回又是虚衔?”方涛嬉皮笑脸地问道,“那我为这些个风言风语去找人的晦气……应该么问题吧?”
“屁话!”张之极道,“只要不出人命官司,随便你怎么闹腾!万岁忍他们已经很久了,你小子是个愣头青,真要出这口气,万岁巴不得呢……反正事儿一旦闹气来,万岁只会说一句‘阁部御史与未冠少年为敌,知耻乎?’就结了,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反正全天下人都知道,但凡带兵的都是无赖,你索性无赖到底……”
“得!有您这句话晚辈就放心了!”方涛笑嘻嘻地站起来道,“在下告辞……”
“想走?”张之极站了起来,“你小子来这儿就想这么痛快走人?走走走,演武场上溜两圈,老子的气还没出呢!”
方涛更得意了:“公爷可别跟我过不去,回头有事儿您这一家子得头疼呢……”
张之极愣了一下:“什么破事儿我还得头疼?”
朱纯臣也不解道:“难道江南还有什么事儿扯上老张了?”
方涛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还真有!我那阿姐本来碰上个还算过得去的男人,叫陶安,本来嘛,就等风波过去之后咱们几个撮合撮合把他们俩的事儿给办了,也好让刘老爷子早点当外公。可惜了,这陶安不是个什么好鸟,不但投了阮大铖,而且还跟着周老王八走到一块儿去了,如今勾搭了个江南名伶,日子痛快着呢……”
“我X!”张之极顿时暴跳了起来,“那个陶安是谁?有没有到京城来?我那侄女哪点不好了?看老子不要了他的命……”
方涛好整以暇道:“这事儿先揭过。来的时候老爷子说了,阿姐在江南的亲事肯定不指望了,若是让阿姐知道真像,没准江南得是一片血海。所以呢,老爷子一直就琢磨着跟公爷您老人家结个亲……您的公子……啊,就这位身形壮硕一表人才面貌俊朗赛过潘安羞煞宋玉的老兄了……给我家阿姐提亲去吧?”
“啊?”张之极和张世杰顿时傻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纯臣眼泪都笑出来了:“老张啊,我可得恭喜你了!老刘家的二丫头样样精通,当了你家的儿媳,包管旺夫又旺子嗣……”
方涛哼哼唧唧地走到朱纯臣身边道:“成国公您可先别羡慕英国公,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没准,万一我家阿姐偏偏对您老人家膝下的哪个英俊后生有了意思,多半您也跑不掉……”
这一下朱纯臣也傻眼了。
方涛见状笑嘻嘻道:“两位,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不过您二位也好好商量一下,两位的子侄都多,俊才不少,可我阿姐只有一个,唔……得好好挑挑、好好挑挑……”说罢,带着前田桃和招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