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一圈看下来,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方涛想了一会儿,心里冒出了几个名字,当下试探地问道。
“滑头!”吴孟明听出了方涛的话外音,“你倒是说说,你觉着谁还不错?”
方涛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淮西的史公史可法,可以?”
吴孟明早有预料,笑道:“就知道你会说他!你自安淮西遇上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了!这个史老黑子又臭又硬,不过好就好在又臭又硬上!实话说起来,这个家伙想要入阁还得等上一阵子,不为别的,他是东林出身,万岁正极力想着消除东林在朝廷的势力……如无意外,万岁会在有生之年把东林肃清,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再启用史老黑子;现在,嫌早。”
方涛想了想之后也颇为认可,史可法受东林影响很大,如果现在就提拔史可法,很可能在舆论上出现偏差。当下盘算了一下又问道:“苏松巡抚祁彪佳呢?他学的是心学,不算东林吧?”
“此人可行!”吴孟明点头道,“不过这个人轮不到我举荐,万岁那边早就挂了号,虽说万岁一直想提拔,可苏松一带属于税赋重地,需要一个能臣稳住局面。祁彪佳若是一去,万一再落到东林手中,情况就难说了。万岁正是顾忌这一条才犹豫不决,除非有适合人选顶替祁彪佳的位子,否则难办。”
方涛想了想之后直接答道:“江阴典史阎应元,可代苏松巡抚……”
吴孟明一下子笑了,拍拍桌子道:“小子,你疯了?苏松巡抚是从二品,再不济都得三品官来当;典史连品级都没有,你让那个阎应元直接飞上去啊!话不乱说,海寇袭江阴的事儿我知道,阎应元本来是立下大功的,即便是升迁,以他的举人出身,到从六品顶天了,要想再升,必须要考上会试的三榜才行。纵然如此,想要稳当点儿到巡抚任上,至少需要十五年,这还是没人捣乱的结果……”
方涛倒吸一口凉气:“太不公道了吧?”
吴孟明颇玩味道:“让他就这么升上去了,将来你做什么?太子殿下做什么?万岁今年才三十出头,龙体甚健,怎么说再做二三十年的皇帝没问题吧?到那个时候,你小子怎么说也有了三品了吧?太子殿下再一登基,你也算东宫旧臣,混到二品没问题,届时拉他一把难道不行?我就不信了,将来你小子入了阁,还不带上自己人?留几个人让太子殿下给个恩典不行么?”
方涛挠挠脑门道:“我入阁?呵呵,没这想法……”
“到时候未必由你做主!”吴孟明摇摇头道,“年轻一辈儿里头,总要有几个领头的,八成你就是其中之一。”
方涛没兴趣再扯自己当官儿的话题,只得跳开道:“那……如今各地士子汇聚南京准备乡试,其中翘楚日后可堪大用?”
吴孟明斜眼看了方涛一眼:“小子,老哥我也知道你小子有几个东林的朋友,不过这事儿难说得很,他们若是连乡试都过不了,我再举荐都是白搭!人才倒是人才,为人还算正派,其他的,只能等他们入了皇榜、授官之后看实绩了。为官之前人人都能做好人,为官之后什么都难说。”
方涛两手一摊:“合着说了半天,我看好的人一个都不能上?”
吴孟明笑笑道:“不是不能上,而是你看好的人要么太有脾气,要么资历尚浅,要么实在找不到人替代他的位置,只能等着将来你小子给他们加把劲了。”
方涛无奈道:“加把劲?我那几个朋友考乡试还成问题呢,我怎么加把劲?”
吴孟明眼睛眨巴两下轻笑道:“你小子又来探我口风了不是?我年底才赴京,乡试的时候你别闹得太离谱就行……”
“得,说了半天就这句话最管用!”方涛干笑了两声,“本来都忘了这事儿,被你这么一提反而记得了!我也没打算去闹,就是担心吴伟业因为我的缘故坑我的同乡,所以才准备找机会给他上点眼药……”
吴孟明倒是有些不在乎:“闹腾一下也无妨,万岁既然已经决定消除东林在朝堂的影响,这个吴伟业将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从他平日写过的文章看,句读词章倒是不错,若是实效……放到治理地方上,一点儿都不管用。将来顶多执掌台省(御史台),说说空话而已,办实事儿恐怕够呛。你现在要折腾他两下也行,不过要有度,万岁现在还没安排好后招,把东林逼急了就难办了。”
方涛笑笑道:“这个我懂!我就给他提个醒而已,省得我将来出海捞钱的时候这些个王八蛋在背后捅刀子。”
闲话一阵,跑出去替方涛“征地”的小旗捧着墨迹未干的文书跑了进来。一进屋就跪地双手奉给吴孟明道:“大人,办妥了。”
吴孟明接过文书扫视了一眼顿时就笑了:“嚯!应天府可够光棍的!我不过是说了句镇抚司征用,这些个家伙居然直接开了地契来了!这下倒好,本来还准备到了我这儿再走一趟手续,这回连手续都免了。”说罢,直接把地契给了方涛。
方涛接过地契看了一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八百亩?整片的下关码头也没这么大吧?”
吴孟明凑过去又细看了几眼,旋即笑道:“老弟运气不错啊!应天府这回真的是好人做到底了!下关码头往东那一片沿江淤地都是官产荒地,这回都归你了……”
方涛有些无奈道:“我只要个几十亩荒地搭建仓库用,八百亩都够建个军屯了……”
“军屯就军屯呗!”吴孟明呵呵笑道:“看得出来你小子将来是要立大功的人,俘虏什么的肯定也有。将来这些俘虏到手也别全上报,扣下一点说他们是被胁迫才从贼的良民,从此就是你的私产,这片地整饬一下,每年产粮就够发一笔的!”
方涛翻翻眼皮道:“可能么?它要是一年溃一次堤,我还活不活了?”
吴孟明摇摇头道:“你要说九江、江阴这些地方溃堤我信,南京溃堤我可不信。南京城是什么地方?整饬河道的官儿活腻歪了才在南京段的江堤上捞亏空银子呢!放心,结实着呢,就是矮了点儿而已,即便是灾年,也顶多是江水没过江堤,从上面涌点水进来,了不得把那片地变成池子,这不正好么?你那儿变稻田不就行了?反正这片地你一文钱没花,顶多将来赔点儿种子……”
方涛想想也对,于是收好地契道:“那我就‘笑纳’了?”
吴孟明大笑着拍拍方涛的肩膀:“老弟,你就‘笑纳’吧!”
嘻哈一阵,方涛拉着招财告辞出门,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招财同志已经啃完了自己面前全部的果子。方涛对招财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该傻的时候傻,该楞的时候楞,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果然,一出门,一直只顾着吃的招财就立刻开口了:“涛哥儿,如今我们也算是有产业了?八百亩,一亩就算只打一石粮,那也得八百石……”
“那地儿不能耕种,”方涛摇摇头道,“就在江边上,保不齐江水一上来全年的收成就完蛋……”
“水多哈……”招财挠了挠脑门儿道,“多就多呗!大不了养鸭子……”
“鸭子……”方涛一个激灵,顿时笑了,拍拍招财的肩膀道,“胖子,你怎么就那么聪明呢?走回去商议!”说罢,拽着招财就往回跑。两个人一溜跑回溯古斋顾不上跟薛鹏打招呼就钻进了后院。
香蔻和海瑶正坐在后院的花池边做女红,看到方涛和招财突然冲进后院也跟着一下子站了起来,再细看两人神色颇为匆忙,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放下手中针线一起跟着进了正屋。
“夫君和叔叔如此匆忙,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还要一进屋,行了个礼就幽幽问道。
方涛抄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猛灌下去,抹抹嘴道:“我说嫂子,都是自家人,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客气?真心话,怪不自在的……”
海瑶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礼法不可废……”
“礼法?”方涛没头没脑道,“礼法就算了!当守之礼则当守,繁文缛节只会耽误功夫。嫂子若是天天如此,弄得我都不敢在宅子里多呆……”
招财也挠挠脑门道:“这个……海瑶还是听涛哥儿一句吧!我们现在都是行军打仗的货,太讲究了,躁人……”
海瑶想了想,点头道:“就依夫……你。”
方涛招呼众人坐下,直接掏出地契道:“你们来也是个好事,正愁有事儿忙活找不到人呢!你们看,这是地契,从今儿起,下关江岸总共八百亩荒地都归咱们了。”
“八百亩!”香蔻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惊,“好多!”
“距离良田万顷还差了不少呢!”方涛笑笑道,“本来我以为那片荒地年年要被江水淹一回,是个砸钱的地方,结果胖子一提醒才发现,这地方养鸭还是不错的。想弄个庄子,却又找不到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