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托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是谁?好厉害!”
岳托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希望我是多虑,否则单凭这份心机,就足够让大金头疼几年了,若是此人为明狗的辽东经略,以后咱们南下的时候都得小心点过日子,投鼠忌器啊!”
“要不……趁机会……除掉?”硕托试探地问道。
“我也想啊!”岳托越来越无奈,“可对方明摆着冲着咱们来的,咱们去干掉他,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何况我们手头上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对方除了这支精锐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伏兵?总共多少兵马?万一咱们冒冒失失冲进人家包围圈怎么办?”
硕托的脸也垮了下来:“那怎么办去?如此人物,就放他走了?”
岳托叹息一声:“走吧,这个时候不该犹豫了,最起码得先看看吉图是怎们完蛋的再下定论。”硕托无言地点点头,策马跑开安排行军队列。六十里地让骑兵撒开腿跑也就大约一刻略多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可这一次,岳托兄弟两个完全达成了默契,小心谨慎地前进,六十里,走了尽一个时辰才到,而这个时候,战场打扫完毕的青甸镇重骑兵已经扬长而去不知道走得多远了。
一地狼藉。
“人数应该在三千以内!”岳托笔直地坐在马背上,马鞭遥指重骑兵出现的方向道,“看马蹄的痕迹,约摸三四千骑,能够如此长途奔袭,应该是一人双骑,也就是说,这股骑兵人数应该是千余……”
硕托脸色一变,突然指着地面叫道:“大哥快看,他们的战马都是顶级良驹!马蹄印居然比海碗口还大!一个冲刺跨步居然三丈开外!”
岳托立刻翻身下马,跑到马蹄印旁边蹲下细看,良久,脸色煞白地站起身道:“这么冷的天,泥土早就应该被冻成铁块了,这马蹄印还能留下一寸深的印记……也就是说,马背上至少得六七百斤东西……”
“重甲铁骑!”硕托在马背上一阵摇晃,脸色也变得煞白,“明狗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哪里买来的这么好的马?哪里养得起这么强的骑兵?”
岳托怜悯地看着满地尸体道:“吉图有勇无谋,这一次他死得不冤!”
硕托缓过神来,惊悟道:“大哥,这伙明狗跟以往的不同,他们没割首级!”
岳托一愣,旋即点头道:“也就是说,他们是不计较战功或者来不及割……不过我觉得,有这么一支铁骑摆在这儿,也犯不着计什么战功了,什么功劳他们拿不到……”
“王爷!”麾下一骑斥候托着一个木牌子匆匆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将木牌高举过头顶道,“前方河边立着一块牌子!”
岳托仔细朝斥候手中看去。木牌实际上是一截树干当中劈成两片之后随意刮平做成的,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让岳乐看得触目惊心:“大明青甸镇铁骑破敌于此!”岳托的脸顿时就胀得通红,旋即有些发白,最终变得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道:“走,走,撤兵!到明狗京城周围转转……”
硕托一怔,顾不上尊卑,直接在马背上扯过岳托的缰绳道:“大哥,人家都亮出名号了,咱们再不做点什么,岂不是丢尽了大金勇士的脸?”
“不能惹啊……”岳托长叹一声,“他们终于来了……”
硕托又是一怔,不解道:“他们?他们是谁?青甸镇又是什么地方?到底什么来头,大哥你也不必怕成这样吧?”
“不是怕!”岳托苦笑道,“而是惹不起也不敢惹!十五年前你还小的时候,青甸镇曾经派人到朵颜三卫迎娶过一个郡主,去的卫队不多,只有八百,可是这八百人有多厉害你知道么?他们的战马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样,极为雄壮神骏,飞奔起来,一步能跨出三四丈开外!而且人人都是一身精钢重甲,这种重甲不是铁片缀连,而是整片钢板直接打制的,就算到了二十步的距离上,咱们的破甲重箭都甭想射穿它!面对面对砍的话,咱们的腰刀顶多给他们留个白印子!人、马、甲加起来有千多斤重,冲刺的时候几十步距离只要一个喘息就能道,若是冲击步卒战阵……算了,根本没法抵挡!除非人马都力竭,否则无法击败他们!听朵颜三卫的人说,这些马都是从一个叫阿拉伯的地方买来的,甚至还有从极寒之地买来的汗血宝马,这样的骑兵别说咱们装备不起,就算装备了,一匹马每天要吃掉的上等马料就能养活至少二十匹普通马,五六千匹……把盛京卖了也养不起!”
硕托打了个哆嗦:“这么厉害……”
岳托点点头道:“这样的卫队青甸镇总共有三千,若是三千全都出动的话,虽说吃掉咱们有困难,可击溃咱们一点悬念都没有,至于重创……我都想不到我们还有什么全身而退的理由!万幸这次他们只来了一千多,估计他们的将军也没把握一下子冲垮咱们,否则,早就直接冲着我们来了!这是一把悬在脑门儿顶上的钢刀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传令吧,所有斥候每次行动必须二十人以上,看到衣甲怪异的骑兵不准恋战,立刻回来禀报!”
硕托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问道:“大哥,大凡铁甲重骑都不能支撑太久,若是我们以朝鲜人和那些明狗俘虏为饵,让蒙古人先顶上一阵子……”
“糊涂!他们敢一人双骑,就说明他们已经很节省马力了,你还敢冒险?咱们女真八旗总共才多少丁口?两红旗总共才多少战兵?经得起折腾几回?”岳托没好气道,“而且若是让盛京知道了我们先动手,不用等多尔衮动手,父亲就能直接砍了我们两个!”
“砍了我们?大哥你没说错吧?”硕托吃惊道,“父亲也被青甸镇吓着了?”
“唉……说来话长!”岳托再次叹息道,“当年你还小,祖父对我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你知道么,青甸镇刘氏对咱们爱新觉罗家是有大恩的!两百多年前,咱们爱新觉罗家的族长挥厚母耶乌居被蒙古人欺压得太厉害了,只能迁居到鸭绿江南岸,当时高丽人的地盘上苟延残喘。也就在那个时候,刘氏家族的先祖刘云霄只身前往高丽去与当时还是高丽万户的朝鲜太祖李成桂见面。说来也巧,刘云霄恰好遇上了正在外出猎的挥厚族长,当时的挥厚族长处境十分窘迫,不但全族食不果腹,就连族长即将临盆的妻子也连一口热汤都合不上。挥厚族长带着族中仅存的勇士外出畋猎,险些被熊一掌击毙,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刘云霄救下了族长,并且独力杀死了那只熊,事后还将熊作为礼物送给挥厚族长……”
“哦?大金跟青甸镇还有过这种交情?可也谈不上大恩吧?”硕托不解道。
岳托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接受恩人的赐予之后,挥厚族长就请刘云霄进部落做客。恰巧当时族长的妻子临盆,又是难产,幸亏了刘云霄一手的精妙医术才避免了一尸两命的结局,也让挥厚族长有了传人。这个刘云霄为了让挥厚族长能够自保,故而传给了挥厚族长一套马步战皆用的刀法,这便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祖传刀法;这个难产的孩子后来被称为猛哥帖木儿,也就是咱们大金的肇祖皇帝,爱新觉罗·孟穆特。”(以上情节,详见小说《飞云诀》)
这个时候的硕托已经张大了嘴巴,如同木桩一般愣在了那里。岳托见状拍拍硕托的肩膀道:“老二,事情有的时候不像我们想象得这么简单。祖父和父王每次南下的时候,最忌惮的就是青甸镇,因为青甸镇不但重骑厉害,而且咱们祖传的刀法都是人家传过来的,只要咱们一使,人家怎么就不会破了我们的刀法?何况,在战场上与恩公后人刀兵相见……这实在说不过去……盛京早年的时候还供奉过刘云霄的牌位呢……走吧,惹不起,我们就不惹他好了!青甸镇若是想出手,早在‘七大恨’的时候就出手了,犯不着等到现在。咱们以后看见青甸镇的旗号绕着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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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起潜还是听说过青甸镇的名头的,最起码在也是宫里出来的人,有些秘辛掌握得要比普通人多这么一些。当听到青甸侯二小姐在辕门外叫骂的时候,高起潜立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青甸镇私下援助卢象升军饷的事高起潜也是知道一些的,如今卢象升多半已经战死而自己偏偏没发救兵,那么这位二小姐发起飙来……高起潜哆嗦了一下,连忙起身到辕门外迎接,脑子里已经在快速地思考对策。
快步走到辕门,高起潜还没站稳就觉得脸皮上一凉,眼前一道鞭影闪过,脸上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你是万岁私人,宫里来的,就算有罪也轮不到我来砍,”金步摇骑在马背上冷冷地说道,“不过你记好了,以后别落到我手里!”说罢,金步摇也不进营,直接策马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