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别离(一)(1 / 1)

施耐庵也难得的怔住了,这样狂妄的话大抵连男子都不敢说出口,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神闲气定。她言语间神色无改,未有半分张狂之色,仿佛一切理所应当。

议事堂安静得要命,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偏生始作俑者浑然不在意的拿起茶杯轻抿了一下,然后依旧笑的温文,偏生她此时这样的表情最是能够震人。或许别人只被这说话的神态和话语中的狂妄震住了心魄,施耐庵却从中得到了另一种信息——所谓至尊权利于她来说不过唾手可得,她愿出手去夺那位置不过为了后半句情感的真实倾注。

深爱沃土中华。

不为名,不为利,不权倾天下,只为沃土中华。

一时间施耐庵只觉得自己心中沸腾,一双干涩眼眶竟似是忍不住有泪欲夺出。他耳畔似是有想起那年醉酒之时,老师似痴似颠的反复吟诵,一群人时悲时喜,最终簇拥在一起,嚎啕起来。这天下之大,竟无他们这些士子容身之处,这家园之广,却容不下汉人的脊梁。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郑元善一身酒气,抱着酒罐子嚎啕大哭,一群士子大夫与他同坐在青砖地上,辛弃疾的词一句一句的从这些醉鬼口齿中迸出来,他们抱着酒坛子就好像抱着最后的依托。他们双目早已无神,心中早已干涸,一句一句发自内心的血泪感叹不断涌流出来,就像是伤口上淌着的血。士子以国之兴亡为己任,便是无扛起天下之大能,也断无人愿意无所事事的苟活下去。有人想靠为官救一方百姓,也有人寄情山水,更有人如他一般另谋出路。

施耐庵又看了看天陵,终于开口继续问道:“敢问府主可知晓脱脱此人?”

秦天陵默默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出口提醒“脱脱”这名字实在是很常见,她顿了顿问道:“施先生说的可是伯颜之侄脱脱帖木儿?”

施耐庵点头道:“正是此人,此人自幼长在伯颜府中颇有几分才干,如今已经成就一番气候,怕是过不了几日,伯颜便不会如今日一般耀武扬威了。”

他这话说的含混,天陵却是一听就明白,她知晓施耐庵暗示日后搬到这个骄纵丞相的正是他视若亲子的侄子,只是施耐庵这话略不符合逻辑。她暗暗思忖一番,然后道:“先生可是说,伯颜与今上之争看似今上占了上风,却不知晓他亲厚之人早已起了歹意?然而先生如何确定,脱脱定然会背叛其叔父?”

“脱脱此人狠绝非常,又极有野心,且自幼师从吴直方,吴直方这个人我却是认识的。按理说我不应当背后说道旁人,然而此人虽有才华却是个善于钻营的,且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人向来一心维护王权正统,想必对伯颜骄横不满已久。脱脱极信任此人,长此以往想必定受其政见左右。”

杜润皱眉问道:“可先生这样说也不过是推测,一个先生和自幼抚养他长大的叔父,亲疏远近一目了然,这脱脱怎会因为老师的政见,对自己叔父痛下杀手?”

卢子湛皱起眉头,摇摇头道:“不,确有这种可能。”

说罢他扭头看向天陵,只见天陵也看向他,二人目光只轻轻一碰,彼此就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天陵点点头:“伯颜骄纵,竟是不将帝王看在眼里,我夺武昌也正是钻了这个空子。不过帝王终究是帝王,他王权式微,也不是伯颜撼动的了的。若是这元帝对伯颜忍无可忍,估计他们一族都讨不了好了。伯颜必倒,脱脱必受牵连,逃脱这种牵连的唯一方式,就是扳倒伯颜这件事,由他来做。”

施耐庵点头,显然极认同天陵的分析。只是杜润仍旧不解:“但这不过是一个确有可能的推测。伯颜失势脱脱取代,这可是会影响到整个朝廷政局的大事,涉及到整个朝廷的动向,如何冒然判断。”

天陵目光从杜润身上滑过,然后轻声道:“少康,你可要知道,最关键的并非脱脱是否真的会取代伯颜,最关键的是伯颜气数已尽,若取代他的不是脱脱,也会是旁人。无论是谁,都会影响到整个朝廷的政局,直接影响到我们这面的战事。我们要防的,可不只是一个脱脱。”

“在下正是此意!”施耐庵眼睛亮了起来:“如今朝廷派兵,将领正是江浙行省端宁驸马爷的心腹爱将,这已经告诉我们,伯颜对政局的影响力正在一步一步减弱了。还望府主快做打算了。”

打算是必定要做的。他们短短几月已经拿下偌大的地盘,上面居然还敢玩内斗,这样的天赐良机如何能不紧握手中?你要醉生梦死,我便给你一刀,让你再醒不过来!

天陵安静的看了施耐庵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今日肺腑之言,陵帐下正缺先生这样有子房之才的谋士,不知施先生可愿久居天策,共创大业?”

施耐庵夫人季氏早已等在杜润家中多时了,杜少康夫人于氏一直陪她说些家常话。两人把什么湖北的风土人情,什么江河丽景,什么土产风俗说了个遍,又念叨一下一众天策将士,府中跟施公子年岁相仿的少年郎,还有一干英姿飒爽的天策女将,施耐庵还是没有回来。季夫人面露焦急神色,然而当着于夫人面又不好表现太过明显,然而于夫人最是善解人意哪里看不出来?

她轻轻拍拍季夫人手臂笑道:“府主最是温和不过了,您可莫要担心,想必是他们爷们儿之间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了。”

季夫人见心事被道破,只得重重叹了口气:“我家爷们我是知道的,他就是个天生的犟种,脾气最是耿直不过了,我倒不怕别的,就怕他范了老毛病了,顶撞了府主,可如何是好?”

杜夫人叹道:“您瞧,我都说了府主最是温和,您怎的还不信我?我们府主一个姑娘家,看上去年岁和我相似,许是要比我还略小上几岁,鲜花儿似的,您就放心吧。”

这个时候的,女人本就觉得女子应是比男人弱的。施夫人抬起头一看,见杜夫人颜莹如玉,容色鲜亮,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又听她赞天陵美貌,比她还要略小几岁,顿时觉得放了心。杜夫人和杜润乃是年少夫妻,便是如今也不过二十有五,施夫人想着那府主怎么算也不过双十年华,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哪里能如同外人传言那般凶悍。

杜夫人……你家府主已经奔三了!她要是再不穿越就会被爹妈绑架嫁给卢子湛了!

当然,杜夫人并不知道秦天陵是个已经奔三了的老姑娘,季夫人更不知道,遂感慨道:“真真是年少有为,巾帼英雄。”

“夫人说的是,确是巾帼英雄!”浑厚的男声传来,季夫人一抬头,就见丈夫和杜将军一同回来,连忙站起身来。

杜润笑道:“让嫂子久等了,施兄如今已是我天策府军师了,府主赐下宅子就在李军师府上附近,离我们这里也不远,现如今正命人收拾着,估计过几日便可以住进去了。只是我天策府素来不喜铺张,因而府主也没赏下几个仆妇杂役,若是人手不够再补便是。”

施耐庵摆手笑道:“哪来那么多麻烦事儿,左右常住的不过就是他们娘俩儿,最多也不过加上个我,我们一家三口人有几个杂役足够了。”

季夫人瞪大了眼:“怎的?你便又不想回家了不成?”

施耐庵苦了一张脸:“夫人,我怎敢不想回家,只是如今府主即将征战四方我怎能不随军而行?”

季夫人心中顿时说不出来的滋味,以往施耐庵走南闯北她虽然早已习惯了,但那些小打小闹的哪里能跟随军相比,当下她忍不住问道:“那,我听弟妹说那什么后勤营我能去么?你随军我随你吧。”

杜润苦笑着替施耐庵回答:“嫂夫人有所不知,行军打仗是断然不会让所有后勤营都跟上的,只有少之又少的一部分才会随军。这些人身体强健,武艺出色,可以和营中兵士相比,如今大战在即,府中将帅家眷是万万不可能随行的。”

季夫人有些失望,到底没有再应声,她本是后宅妇人,能开口想随丈夫去前线已经用尽了她最大的勇气,现如今她只能失望了。然而大战将来,要分离要失望要悲伤要落寞的却也不止她一人。

天策府彻底改组,天杀营天枪营天盾营天弓营四营拆开,重新组成天策四军,除水师和火器营之外四营融合,以天陵为帅,其余各将皆于不同军中效力,卢子湛秦天陵分掌两军,二人即将纷别征战两地,再次分别又将到来。地图上血红的箭头直指中原,河南陕西两地必将成他们囊肿之物,而他们对这片大陆的征程也不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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